但赵沉知道,母亲心里一定不好过。
对于父亲,赵沉还是敬佩的。国公府仗势欺人,父亲韬光养晦,暗中投靠明王,与国公府、太子为敌。事情顺利的话,年底胜负便可见分晓,一旦明王登基,侯府必定水涨船高。此事关系重大,父亲没有对他说,他自己有办法知道。父亲一心让他做听话的儿子,可他总要为自己和母亲打算。
朝政上他会学父亲的步步为营,后宅,他绝不学他。他赵沉这辈子只会有一个女人,那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管他喜不喜欢那人,他都不会让她经历母亲受过的苦,也不会让他的子女,将来为此恨他怨他。
而这个注定要与他度过一生的女人,他要自己选。
☆、挑衅
初十这日林贤的农忙假就结束了,一大早吃完早饭,柳氏领着三个儿女一起送他出门。
林贤从棚子里解下毛驴,回头摸摸林重九脑袋:“乖乖跟姐姐们一起读书,不许出去乱跑。”
“爹你放心,我很听话的。”林重九一本正经地道。
林竹悄悄撇嘴,阿桔柔柔一笑。
林贤看看妻子,突然舍不得走了。在家多好啊,娇妻在侧儿女绕膝,去学堂还得管着那群顽皮孩子。
柳氏见丈夫没话找话赖着不想走,便让阿桔领着弟弟妹妹先回屋,她瞅瞅左右,见街上没人,小声笑他:“怎么着,又不舍得走了?”
妻子笑靥如花,林贤牵着驴朝柳氏走近两步,低声道:“这两日忙着收麦打麦,在家呆着也没能好好跟你亲近。”
到底是夫妻多年,柳氏听了这话只是微微红了脸,扭头嗔他:“大白天别胡说,快去吧,下午早点回来。”这几晚男人几乎一沾炕就睡着,她看了就顾着心疼了,哪里会想旁的。再说累成这样还不是他自找的,这些年家里有了些积蓄,她担心林贤身体劝他把那几亩地佃出去,每年租子也够五口人吃了,他非舍不得,事事亲为。
确实得走了,林贤不好继续磨蹭,翻身上了毛驴,握握缰绳,临行前又低头说了一句。
柳氏目送丈夫走远,心里又羞又喜。这家伙本来就够折腾人了,再给他准备酒,明早她不得起不来啊?
等林贤转弯没影了,柳氏终于进了院子。
阿桔正在厨房刷碗。
柳氏不让她干,将她往外赶:“你去屋里看着小九读书写字,阿竹就会跟他一起胡闹。”只要不是太忙,她并不想让女儿帮忙做活,免得把手弄粗了。她是过来人了,粗点没啥,女儿正是花样的年纪,得娇养着。
“等会儿就去。”阿桔坚持把碗筷刷完才走。
柳氏又欣慰又无奈,挽起袖子开始收拾灶台。罢了,既然大女儿跟她一样喜欢做这些,以后嫁到孟家肯定也不会觉得苦。
那边阿桔走到书房门口,听里面一阵慌张动静,她笑了笑,故意等了会儿才推开门,林竹跟林重九已经端端正正坐在窗台前,林竹念一句,林重九便摇头晃脑跟着读一句。
林重九四岁启蒙,现在已经开始学《论语》了。林贤并没有逼他读书,只问他以后想下地干活还是考进士当官。林重九还不懂进士是什么,听说不用下地,毫不犹豫选择了读书,想来是自小被逼着去地里怕苦了。林贤便一边教他读书一边教他干农活,说什么时候考上举人才不用他干了。
阿桔也不问刚刚两人在淘气什么,从书架上拿起上次未看完的杂记,另选了一张桌子坐下。
旁边圆凳上摆了盆吊兰,农家简单却整洁的书房里安静雅致。
才翻了两页,外面突然有人大声喊“小九”。
林重九立即放下书,扭头倾听,然后跑到阿桔身旁,讨好地道:“大姐,虎子他们找我来了,我出去玩一会儿行不行?”
“那功课怎么办?”阿桔认真地问道。
林重九眼睛转了转,伸手去碰吊兰叶子,被阿桔拍了下去。林重九悻悻缩回手,跟着抱住长姐胳膊摇:“好大姐了,我就出去玩半个时辰,晌午吃饭前肯定能写完三张大字!”
阿桔看着吊兰不说话。
“大姐……”林重九拉长了声音。
阿桔这才松了口,正色道:“说好了半个时辰,不许出村子,不许去河边玩水,要是回来晚了我就告诉爹爹。”
林重九连连点头。
阿桔亲自送他出门。门口站了三个跟林重九差不多年岁的男童,阿桔照样叮嘱了他们一遍。
三个孩子互相瞅瞅,有些腼腆地低下头。
林重九轻轻挣开长姐的手,率先跑了,三个孩子顿时撒腿追了上去,大呼小叫。
阿桔见他们朝南边跑而不是去北边,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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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你大姐管的真严,那咱们今天还去不去河边啊?”
村头柳树下,四个孩子聚在一起,或是蹲着或是靠着树,悄悄商量。
林重九有些脸热,四人里面就他出门麻烦,稍微晚点回家大姐都会出来找他。此时见三个伙伴都怀疑地看着他,好像料定他会爽约似的,他情不自禁挺直腰背,理所当然地道:“去啊,当然要去,这样,晌午吃完饭咱们再去,那时候大人们都睡着了。”现在天热,村人都有歇晌的习惯。
“好,咱们就在北边路口碰头,小九你小心点,别再让你大姐抓到了!”
“知道知道!”
商量好了,四人各自回家。
林重九没玩半个时辰就回来了,阿桔意外又惊喜,觉得弟弟越来越懂事了,不停地夸他。
林重九乖乖写字,掩饰自己的心虚。
晌午吃完饭,阿桔跟林竹回屋歇晌,林重九跟柳氏一起。
林重九闭着眼睛装睡,确定母亲睡熟后,他悄悄下炕,蹑手蹑脚打开屋门,猫着腰跑了。
日头暴晒,他却一点都不嫌热,兴奋地跑向村北路口,那里三个伙伴已经等着了,碰头后四人做贼般的笑,齐齐往北河边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