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亦瑶被人推着出来了,各个破草屋之中住着的其他大秦的人也都被推了出来。可怜卢英摇摇晃晃的,随时都要跌倒的模样,面色也不是一般的红,一看就是发热了。那几个剩下的侍卫也好不到哪里去,伤口都未及时处理,此刻脸色极其难看,仿佛随时都会死在路上一般。
“大人,你们一路走好!”一个穿着简朴,甚至浑身补丁的男人,畏首畏尾地被推了出来。看着这一群人在整顿行装,知道他们要走了,连忙点头哈腰地说些好话,显然是希望他们早点离开。
他 的身后跟着一个妇人还有两个小孩子,几个人身上的衣衫都十分破旧,好在很干净。瞧着比较爽利,一看就是本分老实的人。只是他们的几间破草屋都被占领了,也 多亏这些突厥人找到这里,贺亦瑶出来看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坐落在山脚下,离那边的村庄还有一段距离,所以这里发生的事情并不会被别人发现。
那个妇人就是今儿喂药给贺亦瑶吃的,此刻她偷偷抬眼打量着贺亦瑶,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
“多谢你们款待!”思磨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立刻就有人拿着一托盘银锭子走了过来,显然是要给这一家人。
“不不不,不用!”男人拼命地推辞,猛地见到这些银子,连话都说不全了。
“给了就拿着,哪里那么多的废话!”那个给银子的人,见这男人不收,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冷声呵斥道。
这个男人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似乎怕稍微一动弹,上面的银子就不见了一般。
“谢谢大人赏,小的——”他显然想要道谢,只是话音戛然而止,一把雪亮的大刀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
抽出来的时候,上面带着一层鲜红的血迹,滴滴答答地让人红了眼。
身后的妇人和小孩子还来不及尖叫,身体里也都被刀子刺穿了。只不过是眨眼间而已,这一家四口,就死于非命。
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浓烈的血腥味四散开。贺亦瑶瞪大了眼睛,胃里不停地翻涌着,看着那刺目的鲜红色,流得满地都是,她的心越来越沉。
“哇——”她直接蹲下身,开始大口地呕吐起来,根本就控制不了。
“女人真麻烦!”思磨淡淡地把眼神从那一家四口的身上收回来,看了一眼贺亦瑶,轻声说了一句。
“你们也快点儿,接下来的路不好走,还要走水路,顾上大船去海边!”思磨瞧着身边有几个在发愣的人,不由得扬高了声音吆喝了两句。
直到贺亦瑶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完了,思磨才挥了挥手,立刻就有突厥人钳制着她塞进了一辆破败的马车里。好在里面用棉被铺的厚厚的,只是看着那有些破旧的棉被,贺亦瑶的心底再次涌起几分不舒服的感觉,这棉被显然也是这一家四口的。
车队很快就整装完毕,思磨一声令下,就悄悄地隐藏在夜色之中,快速地撤离。
等到冬虫带着齐珣他们赶来的时候,只看见破旧的院子,横躺着四具尸体,血迹还没有干涸。那些银锭子撒在尸体附近,平日里干净的银子,此刻都沾上了粘稠的血红色,看起来肮脏又悲哀。
齐珣的面色十分难看,他的眼神从这个院子里扫过。稀薄的月光照射在院子里,他一下子就看到了那边一滩呕吐物,里面似乎还混杂了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他的眼睛猛地眯了一下,快步走了过去,找了根树枝拨弄着,挑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小珠子。
☆、第175章 留下的记号
那是一颗蔚蓝色的小珠子,十分的精巧,做成了水滴状,看着就让人爱不释手。
“他们准备离开福建,去海边找人,立刻!”齐珣掏出锦帕,将珠子上沾到的东西,细细擦拭干净。仔细瞧过之后,脸色倏地变了,苍白难看。
这珠子是他送给贺亦瑶的,当时只不过觉得好看,就随手丢了过去。贺亦瑶却是极其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的,甚至还拿在他的眼前,轻声问他像不像大海的颜色?甚至直接表达了她想去海边戏耍,威逼利诱他以后有机会,就带她去海边。
没想到现在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让他看到。齐珣捏紧了手中的珠子,只觉得手指都被膈得生疼,但是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
“快点走!”不停地有人催促着,马车颠簸得十分厉害。贺亦瑶双手死死扶住车的边缘,才没让自己摔下去。
她的眉头紧紧蹙起,这样颠簸的马车,她根本就不能长坐。但是瞧着前头领路人的气势,似乎要奔行许久。她的面色有些发白,想想都觉得会很难熬,而且还不知道她肚子里的这个能不能撑得住。
“昭仪娘娘。”旁边的卢英已经被颠得昏过去一次了,现在又被颠得醒了过来。模模糊糊地看见了贺亦瑶就坐在一旁,整个人打了个哆嗦。
伴随着又一阵颠簸的路之后,卢英彻底清醒了,他直接坐了起来。看着贺亦瑶的身体来回晃荡着,当真是心惊肉跳,生怕一个颠簸之后,贺亦瑶肚子里的小主子就掉了。那他的小命也玩完了。
他抬起双臂,似乎想去帮她,偏偏这个姿势又蠢又傻,而且根本不知道这只手该往哪里放,无从下手。
贺亦瑶一偏头,就看到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没?皇上能看见并且认出来的,把那些小东西找找,想法子扔出车外。要小心些,为皇上做个记号!”贺亦瑶轻声问道,只是由于马车里太过颠簸,她说话的时候,都带着颤音。
卢英立刻开始摸自己的身上,竟然真被他找到了,还是当初太后赏的一串佛珠子。要太后赏东西不容易,更何况还是赏这种开过光的佛珠,简直是天大的脸面。当初卢英可是嘚瑟了好一阵子,每回都要巴巴地带在身上,甚至还挽起袖子,让旁人都瞧见。
齐珣还曾因为这件事儿,而笑过他。希望皇上还能认出这东西来。
卢英心里琢磨着,边狠心拆了手链,边肉痛地挤眉弄眼,简直心如刀割。第一颗珠子被扔了出去,根本连声音都没有听到,就这么消失了,那些急着赶路的人更不可能发现了。
有了先前的试探,卢英一下子变得异常胆大起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扔出去一颗珠子。
“啊,什么东西砸到我脸上了!”忽然后面响起了一声怪叫,几个附近的人都凑过去瞧了瞧,但是那个人并没有抓住那个东西,所以只得作罢。
“马跑得太快,可能是什么虫子吧!”几个人说了几句话,就再次分散开,继续疯狂地赶路。
马车里的两个人则都松了一口气,贺亦瑶不由得看向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对卢英表示很不满。
卢英干笑了两声,这回变得无比小心翼翼,不敢再随便一扔了。而是手紧贴着马车的边缘,然后丢出去,就不会再扔到后面人的脸上了。
思磨他们走的这条路显然是条捷径,竟然天亮的时候,贺亦瑶就已经闻到了咸腥的味道,显然是大海的味道。甚至偶尔还能听到浪潮涌动的声音,“哗——哗——”地传进耳朵里,原本应该让人心安的声音,此刻在贺亦瑶听来,却是那样的紧张和惊慌。
她根本不想离开福建,而且如果在离开福建之前,皇上还没有找到她,那么之后更加困难。或许半路上思磨改变了主意,她的小命都有可能会交代在这里。
后面的路已经好走了不少,不再是那种坑坑洼洼的山路,贺亦瑶也得以休息了片刻。马车稍作休息,大夫就拿了药汁过来给她喝,还替她认真地诊了脉。耗子啊她这胎比较稳健,可以撑到他们上船的时候。
“只要到了海边,就有大船在等着,到时候上船了,就可以好好调养身体。昭仪娘娘不必担忧!”那个大夫为人比较和善,无论是说话还是平时的行为作风,瞧起来根本不像是突厥的人,倒是与秦人没有什么区别。
贺 亦瑶只是点了点头,道谢之后也没有多交谈。齐珣之前就在她的面前说过,突厥的细作很多。每年都要往大秦的境内输送很多人,这些细作全部按照秦人的习惯培 养,只是内心深处却是恨极了大秦的子民,一心只为了突厥人做事儿。所以这个答大夫,也很有可能是突厥放在大秦的一个细作。
等到大夫走了之后,贺亦瑶的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卢英的模样也很糟糕,他那串佛珠已经用完了,甚至身上的小东西都扔得差不多了,如果皇上再不追过来,他们可能真的要失去联系了。
依照着目前的情势看来,一旦他们到了海上,齐珣能找到他们的概率几乎为零。大海那么大,谁知道思磨这批人要去哪里。更何况到了水域里,无论扔什么东西下去,都瞬间被淹没,根本不可能留下任何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