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2 / 2)

丽贵妃笑了,释然的笑,畅快的笑,愉悦的笑声自涂抹了胭脂的唇中溢出,她这一生无子无女,在深宫中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可老天待她不薄,让她有这样一个妹妹,一个知她懂她,会护着她的妹妹,无憾了,今生无憾了。

嘴角的笑意一敛,丽贵妃回握住萧嬛的手,又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低语道:“你说的对也不对,渠梁的后宫是只能有一个皇太后,可最终却只能有一个女主人,小九,皇后留不得了,不管是为了你还是我,她都必须要消失。”

丽贵妃的话音刚落,不待萧嬛说话,便冷声道:“此事你不用插手,皇后的帐,也是该我与她清算的时候了。”话音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恨意,丽贵妃波光潋滟的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未时三刻,雨依旧下个不停,天气阴沉似蒙上了一层灰布一般,让人无端泛起了几分忧色,总觉得这绵绵细雨不过是暴风雨来前的征兆,偏生这个天气,这个时辰,奶娘抱着楚昭归来,

小家伙眼下精神的不得了,黑亮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瞧见了萧嬛红红的小嘴就裂了开来,啊啊的发出软糯的声音,让人听了心底软的一塌糊涂。

丽贵妃轻笑一声,招手让奶娘上前,把楚昭抱在里怀里,逗弄了几下后,与萧嬛道:“这小东西倒是不怕生,乖的很,可见模样虽是随了他父亲,可这脾性倒是跟你幼时一般。”

萧嬛微弯嘴角,嗔笑道:“姐姐又拿我打趣了。”说着,蹙起了眉尖,呢喃自语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倒不是她如何多疑,自打楚昭下生,每三日今上就召他们娘俩入宫,往日里不见太阳落山总不会把小家伙抱回来,今儿倒是稀奇,过了晌午就回了来。

丽贵妃听了这话,倒也觉得稀奇,先是让奶娘抱着楚昭去了暖阁,便唤了人来轻语一番,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巧月就来回了话。

“秦公公递了话,王太医又进宫了。”

话音刚落,萧嬛与丽贵妃便对视一眼,眼中带着惊疑之色,挥手让巧月退下后,丽贵妃道:“昨个下半夜刚请过脉,今儿才过了晌午竟又来了,只怕要有大变故了,咱们这能得了信,东平王府怕也会有人通气,你赶紧回府与锦瑞王商议一下,我这厢通知母亲进宫,只是外祖父那里少不得你要使人通个气,不管怎样,事先有个防备总归是紧要的。”

萧嬛犹疑片刻,便摇头道:“不妥,母亲不能进宫,今上刚召了太医请脉,母亲便贸贸然然的进宫怕是会惹有心人猜疑,你在宫里总归行事不够方便,宫外的事都交与我来办,只是,若今上真的熬不了多久,皇后那里需得趁早了结才好,免得留下祸患。”

萧嬛能想到的,丽贵妃自然也是想到了,敛下的眸中闪过一抹冷厉的锋芒,语气也阴沉了几许:“宫中的事自有我来办妥,你在宫外行事需小心,楚熠要不了几日就会回京,若能等到他回京那日,一切自是再好不过,若是等不到,咱们也只能背水一战了。”

萧嬛知其中的凶险,这‘背水一战’四字说起来简单,可一旦有个闪失,陪葬只会是数不清的人命,容不得她在多言,当下就唤人把楚昭抱来,速速的离了宫。

第114章

六月的京城天气已经热,虽不至于如火炉,却也叫人耐不住这暑气,原在这个时节本应是京城最繁盛活跃的时候,今朝却呈现一种凋零的萧条景象,随着一道废后的旨意,犹如平地惊雷,徐皇后落马,承恩国公府亦受到了牵连,自此,京中再无承恩国公府的存在。

百官人人自危,却无一人敢为徐皇后与承恩公求情,便在六月十五东平王世子纳侧妃之日,满府的鲜红也遮掩不住京城呼之欲来的阴霾,反倒有一种盛极而衰挽伤感。

六月十五,这一日注定在渠梁的史书上留下血腥的一笔,世人称之为平王之变。

前来参加东平王府喜宴的一干文武大臣与女眷皆被扣在了王府内,哀嚎声,呵斥声,叫骂声响成了一片,任谁也没有想到东平王府会在此时发难,守在王府的是东平王的亲信,手起刀落,一连斩了几个叫骂的最大声的武将,人头落地,大厅内顿时静成了一片,而后,女眷中响起了低低的啜泣声。

萧嬛因眼下时局紧张,加之放心不下把楚昭留在锦瑞王府,这日并未亲自登门贺喜,如此堪堪夺过了这一大劫,待风声传来,锦瑞王亦是大惊失望,也来不及交代一二,便带着一干人马持刀而去。

萧嬛心里亦是一慌,一面惦记着宫内的姐姐,一面又怕那楚煜杀红了眼睛,忙使人锁了院门,让白嬷嬷和周妈妈看顾好楚昭,自己则回了内室让七弦和漓纺掀了床榻的板子,从里面搬出一个半米多长的木箱子。

“夫人?”七弦见萧嬛从箱子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宝刀,心里一慌,忙道:“您切莫要冲动,您还有小主子要照看呢!”

萧嬛嘴角一弯,冷意尽在眼底:“眼下这个时候,只怕这锦瑞王府也太平不得,少不得有哪个黑心肝的想趁火打劫,须得一防。”

七弦听了这话,心才稍稍一安,转念又真怕萧嬛一语成谶,忙道:“那奴婢也去寻个家伙是来。”说着,便要去外院瞧瞧可有什么趁手的家伙是。

漓纺见状也忙道:“那奴婢也去,若真有那起子坏了心肠的人,奴婢来一个打一个。”

萧嬛轻摇了摇头,真若有人闯进来,又哪能指望这几个丫头成事,扫了一眼身上的广袖长裙,萧嬛唤了流苏进来,换上一身利落的骑马装,窄袖短襟,甚是英姿飒爽。

周妈妈和徐妈妈却不如那小丫鬟那般不知事,见萧嬛换了一身利落的骑装,右手提着锋利的宝刀,便知外面定然是出了大事,怕不如王爷所言那般有宵小之徒闹事。

“夫人,可要老奴回萧府一趟?”徐妈妈眉头微皱,轻声询问道。

萧嬛微微摇头,让周妈妈把院子里的丫鬟小厮叫到了厅堂,自己坐在上位的宽椅中,神色阴寒,冷声道:“从现在起,这院子里的人一个不许出去,也不得放人进来,不管是哪个来,一律都不许理会,直到王爷归来这院门方可打开,若有哪个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尽可来试试我手中这刀可是吃素的。”

众丫鬟小厮这才瞧见萧嬛身边竟立了一把宝刀,那刀却也不长,不过半臂长短,刀柄金光粼粼,瞧着倒是哪个爷们儿挂在腰间的唬人的饰物一般。

萧嬛美眸轻扫,瞧了瞧下人们的神色,唇边掀起一抹冷笑,把那宝刀从刀鞘中抽出,只见那刃口锋利,冷气森森,哪里又是什么赏玩之物,若是懂行的人瞧了,必要赞一声好刀。

唇边弯着冷凝的弧度,萧嬛也不让众人散去,反倒是从白嬷嬷的怀中接过楚昭,抱着他进了内室。

楚昭刚刚睡醒,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含着湿气,嫩红的小嘴一张一合,胖胖的小手也不老实,努力的够着抱着他的萧嬛,精神的不得了。

萧嬛瞧着又爱又怜,一时红了眼眶,与白嬷嬷道:“嬷嬷,这一夜必然是安生不了,倘若我有个什么意外,你记得一定要带昭儿藏好,等王爷回来就让他派人送你会萧家,楚熠一日不归,你一日便不得回府。”

白嬷嬷听了这话惊骇万分,只道:“夫人说的什么话,您是命里自来的富贵,日后更是贵不可言,天必佑您,今夜若真有个什么意外发生,老奴定然豁出命去护着您和小主子,您莫要再说那丧气话了。”

萧嬛苦笑一声,什么贵不可言,如今命悬一线,她只盼外祖父那早有防备,若不然,真让那乱臣贼子得逞,锦瑞王一脉又岂有活路。

这一夜,萧嬛始终不敢睡去,流苏因性子泼辣刚烈倒没有守在内室,反倒是一直守在厅堂,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满厅的丫鬟小厮,直到下半夜,天色黑的瞧不见五指,她困意袭来,眼睛一张一阖,险些睡了过去,却听见了一声铁链的响动,这声原也不大,只是在今夜这般寂静的光景却显得格外刺耳。

流苏一个惊醒,忙高喝一声:“谁在捣鬼。”

萧嬛亦被惊了出来,右手执刀,面无表情的带着小厮走出了院子,流苏挑着灯笼在前引路,心里也有些慌慌的。

那在院门内的小厮听见脚步声,慌忙想躲藏起来,却见一盏晕黄已近了身前,萧嬛冷冷的看着这个有些脸生的小厮。

“夫人,可要绑起来?”流苏低声询问。

萧嬛只一味冷笑,眼底划过一抹阴冷,紧接着做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更毛骨悚然的举动,右手的寒光毕露的宝刀扬手,顷刻之间,手起刀落,竟直接看下了那小厮的头颅来,饶是那小厮生前怕也想不到萧嬛会有此举动,滚落在地的脑袋,脸上尚且残留着惊慌之色。

萧嬛冷静的收回手里的刀,回了厅堂,声音不大,甚至语气平静的说道:“我再说一次,今晚谁敢出这个厅堂,我手里的这把刀绝不留情。”说罢,转身会了内室。

白嬷嬷瞧着那顺着刀尖滴落的鲜血,心里一惊,忙要开口,就件萧嬛摆了摆手,神色疲惫。

“竟不成想原不过是瞧着好看,才跟外祖父要来的宝刀,竟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萧嬛虽幼时长在康敬侯府,比起一般女眷要来的爽利,骑得马拿得弓,可到底还是养在深闺的贵女,如今夜这般手起刀落要了人命,心里自也是有些惊慌,若不是楚昭,她怕就如流苏所问,命人绑了那小厮,待拨云见日后,命人审上一审,在另行发落了。

这一夜,对萧嬛而言极其难熬,只有楚昭这个胖小子睡的香甜,天色渐亮,却再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萧嬛心自然依旧高高悬着,直到天色大亮,院子外头想起了连串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震天的敲门声,砰砰砰,锤的人心亦跟着快跳个不停。

流苏得了萧嬛的令,跑外院门内,扬声问道:“是哪个?”

“小的是安平,奉爷之名来瞧夫人。”这安平是自小跟在楚熠身边的长随,此事出征自是带在了身侧。

流苏一愣,先是一喜,之后留了个心眼,顺着门顺扒去,瞧了瞧外面的人可是安平,等确认后,这才开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