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见那缣帛上的话语不仅暗合了自己的心意,还出了妙计。心头更为感叹。他立刻命人请了心思最为缜密的邓禹过来,将那缣帛递给他看。
邓禹是刘秀的头号心腹。对刘秀的心意,早已心知肚明。
他看着那缣帛上的字迹陷入沉思:‘如今天下纷乱起,除长安那位建世帝外,天下自号皇帝的零零总在加起来,竟逾百人。好点儿的皇帝名号都快被人占完了,如今,若再不加紧速度,只怕……’
他的目光又落到那缣帛上:“王,禹觉得竹若大师写的甚对。如今天下纷乱,人人渴盼汉室正统能出来举起大旗。建世帝为赤眉军所挟持,若是靠他,定不得成事。那刘永,只不过是沾了同姓的光,身上没有半分汉室血统,怎能服众?”
他伸手指着那缣帛上的字:“高筑墙,以蓟城、河北一带为我们的龙兴之地。广积粮,用以养兵,以征战。信鬼神!这……这妙啊!如今将士中,有很多都相信王乃天命所归,但还有极少数,却只将将军当做普通人。前两者,需依托寇恂大人和夫人。后者,则需要我们做一些神迹出来。夫人曾同火头军讲过一些神迹故事。我觉得大可以一用。如今天下人心思汉。若这前三者皆做到了,只消王带领我等举起‘复兴汉室’之旗。必能令天下臣服!”
刘秀点头:“如此,便尽数托付给仲华了。”
邓禹肃容道:“禹万死不辞!”
刘秀和吴汉都知道,那所谓的‘极少数’人是指谁。
吴汉是后加入的,在征战铜马军之时,曾发生了一件事。刘秀率军杀敌,战马却受了伤,不得已只能先撤离战场,却不小心跑错了方向。当晚并未回营。此时营中便有人道‘刘秀已死。咱们散伙吧’。而吴汉却抢先站出道‘若萧王出了意外,我们可回南阳投靠刘縯刘伯升的儿子。’刘秀第二日回营听说这事后。面上虽夸奖了吴汉一番,道他稳重,乃栋梁之才,内心却埋下了隔阂:毕竟,刘秀之所以能成为领头人,便是因为他的大兄刘縯已去。而如今,他只一日未回营,吴汉口中便念起刘縯之子可替代他的位置……
吴汉的话,算是给刘秀敲了警钟。
吴汉是个有才之人,这点端看他治军之术便能窥见一二。但这样的人,为何却不是他的死忠呢?
而他刘秀不过只是一夜未归,吴汉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如何派人来寻他,而是便是,若他没了,他侄子还可以当领头人。这点让刘秀心头始终不舒服。如今这锦囊妙计中,既提出‘信鬼神’。若是能一并将同吴汉一样态度还不够明确的将士之心都收服,那才算稳妥!
邓禹与吴汉为友,又追随刘秀多年,对两人的心头想法都是清楚的。他此时便提出来,要通过这些事,首先让吴汉心悦诚服的意识到刘秀乃天生圣人,是旁人无可取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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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禹回了自己的帐子,便开始细思:‘昔日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乡野间又盛传刘邦乃其母与蛟龙天惑后所生。如今,天下人皆认为刘氏乃身居龙血之人,但这天下姓刘的皇帝,何其多也,之前的更始帝刘玄,如今的建世帝刘盆子。哪个不能说是汉室正统?王要如何才能从众多刘氏后裔中脱颖而出呢?’
邓禹死来想去,便免不得想到了竹若大师。只,如今道教盛行,佛教却并不足以让百姓信服……
“难道最后还是要靠郭氏?”他不由出声,继而皱眉,“这不是要助长郭氏的气焰吗?”
若天下人皆知郭氏乃凤命,只怕,阴家更难以立足了。
说到底,郭氏同阴氏中,他还是与后者渊源更深。不到万不得已时,他却并不是想帮助郭氏的。
邓禹将自己关了几日后,仍思来想去,依旧摆不脱从郭氏处走的想法。毕竟如今郭氏女得军心甚。他皱了皱眉,准备亲回河北,找那神秘的竹若大师问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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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圣通并未想到,邓禹竟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回到邯郸城。
也正是这一刻,她才清晰的认识到,很多事,真的同记忆中不一样了。
“夫人,我这次来,是想请夫人引见我拜会竹若大师的。”邓禹说话很是直接。
“哦,”郭圣通手指轻抚着青铜樽,“将军是为何?”
“这是机密之事,夫人不该问的。”邓禹皱了皱眉。
“若是竹若大师想知道呢?”郭圣通道。
邓禹有些犹豫,过片刻方道:“只为三个字,‘信鬼神’。”
郭圣通瞳孔猛烈一缩。手指微停。继而道:“原来如此,那我这处还真有给给予将军的锦囊。”
她起身,去室内,新磨了墨,提笔用竹若的字迹写下一行字,继而轻轻吹干。将那缣帛卷好,塞入一个锦囊内。
邓禹室外等着,见她出来,忙迎了上去。
“这是竹若大师留下的。正是与将军。”她道。
邓禹接过锦囊,低声道谢。继而告辞。
邓禹走出前殿,已然迫不及待伸出手来,摸出缣帛。看着那行字,他将缣帛放置鼻下轻嗅。继而脸色大变。
回想之前种种,他终于叹息:“郭氏女!”
这样的人,想必连阴识也束手无策吧。
这并未干透的缣帛,同女人迥异的字迹。想必都是她在提点他了……
她要什么?正室之位吗?不,她已经得到了。
那是要什么?北地郭家到底又在这些事中扮演了怎么样的角色?那日在真定王府中的表现,如今想来,竟全做不得真。但她却将众人那般轻易的玩弄于鼓掌中,就连刘秀……仿佛也被她骗了过去。
邓禹觉得自己很乱。
葵女撑伞而至:“将军,娘子道,晚间落雪,将军还是撑着伞较好。”
她递上一把油纸伞。邓禹谢过。
“将军还是不要想太多,娘子常道,将军的心思缜密,却容易将简单的事情往复杂去想。倒绕了几个圈子,反而不美。”葵女轻轻劝道。
邓禹一愣,好会儿方作揖道:“禹受教了。”
是了,她横竖做什么也不会做伤害萧王的事,毕竟,如今他们却是在同一条船上。再则,若她真不藏私,那么这天下之母,却也极合适这样的女子来做。
邓禹轻声叹息。接了伞,将缣帛并着锦囊收好:“烦转告夫人,禹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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