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谌不着痕迹的皱眉,对面那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句“用你王妃的话来说”,这究竟是何意思?
在收到青冥的消息后,他就朝护国寺飞奔而去,与表哥、孟昶共同寻找了好久,也都没找到他的小妻子。
莫不是,此刻人就在佘煜胥这无耻小人的掌控之中?
见他面容困惑,佘煜胥也知道他听懂了言外之意,得意之余,将苍帝往身前一扯,“还有,你父皇可是在本宫的手中。在你倾尽一城之力来擒拿本宫时,是否也想好了给你父皇收尸了?”
段天谌继续沉默。
他静静伫立,身姿笔挺如松,亦宛若雕塑。
苍帝见状,心中顿觉不妙,连忙道:“谌儿,当年之事是父皇一辈子的痛。这么多年来,是父皇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母妃和外祖父。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也不必去理会父皇的死活了。尽快将这个人碎尸万段,顺便也用朕的血,以慰云氏满门的在天之灵。”
段天谌眸光骤紧,背着的手紧握成拳。
虽然他不在皇宫中,此前发生的事情,却逃不过他的耳目,自然清楚苍帝这番话的意思。
这么多年,他知道,佘煜胥从没放弃过折磨他,隐约中也猜出了些许什么。
可如今亲耳听到这样的真相,怒气和恨意便排山倒海般倾覆而下,气势凶猛强烈,几欲毁天灭地。
站在他旁边的御林军为其气势所迫,生生后退了好几步。
“佘太子,本王再说一遍,把本王的父皇放了。”他走上前,背着的手指被掐得咯咯作响,在这一片剑拔弩张中,格外清晰,让整个气氛为之一肃,“你身为东梁国的太子,不在云都好好待着,非得跑到苍京来闹事,若是亓云帝知道了,你说会是何种反应?你来去自如,就不顾及一下那些人的生死?”
他大手一挥,身后御林军纷纷让出一条道,几个衣裳华丽的男女被青擎押送上前,与之摆出对峙的姿态。
赫然便是佘映雪和佘煜霖及一众东梁国官员。
在看到佘煜胥身前的苍帝时,这些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惨白,清楚的知道,往常身份尊贵的他们,此刻已经被摆成了砧板上的鱼肉,或随意交易,或生死难测。
他们想哭闹,乞求佘煜胥能够别殃及自身,可转念一想,苍朝的皇帝还在他的手里,就算此刻他放了人,或是逃出生天,最后遭殃的还是他们。
思及此,不少东梁国官员已经开始腿脚发软,在清晨的凉风中瑟瑟发抖,摇摇欲坠。
“太子皇兄,您这是在做什么?”佘映雪尚未显怀,可姿态手势终究不如少女时那般雍容美好,“您这么做,可有想过父皇的心意?趁着现在还未铸成大错,您还是把人放了吧。想必以谌王的胸襟气度,定不会计较这些的。”
语毕,她还特意看向段天谌,妆容精致的脸上蕴满妩媚笑意,企图能够以此博得他的注目。
不想,她这话说出来,没有任何人想要去理会,就连旁边站着的青擎都忍不住抽搐了下嘴角,千百年结了冰霜的脸终于龟裂。
以前,他不觉得王妃有多么好;可经此对比,他才恍然意识到,原来王妃还真是好到无以复加了。
单说“眼色”这一项,东梁国的这位公主就被王妃狠狠甩到了后面。
佘映雪当眼前站着对峙的两人是谁?
只懂得深宫争斗尔虞我绵里藏针的妇人?
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中,居然还试图以“胸襟气度”四个字来劝说!
傻了不成?
这两人皆是心狠手辣的主儿,杀伐果决,取舍有度,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几乎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跟他们讲“胸襟气度”,以闺中毒妇的嘴皮子功夫来劝说,脑子莫不是进水了?
许是青擎的鄙夷过于明显,佘映雪恨恨扭头瞪他。
他不好反击回去,却听到段天谌冷声吩咐:“青擎,把这个女人拖下去。别脏污了在场诸人的视线。”
“是,王爷。”青擎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给旁边的人递出个眼色,就有人把佘映雪不甘不愿的拖了下去。
佘煜霖抿了抿唇,心中瞬间绕过诸多可能。
下一刻,便见他微上前一步,神色凝重的劝说:“太子皇兄,收手吧。谌王说得不错,若是让父皇知道了,挑起了两国的战争,那您可就成了罪人了。到时,朝廷上,您又该如何自处?”
“怎么?三皇弟,你这是要训导本宫?”佘煜胥噙笑看他,意味不明。
佘煜霖下意识就摇头,不经意间撞入他的眼睛,刹那失语。
不知为何,一对上佘煜胥那样半阴鸷半威严的眼神,他就没来由的心虚,气势上也跟着矮了一截。
似乎,从小到大,皆是如此。
他心中很不服气,却也分得清轻重,此刻若真是苍帝出了什么意外,他们这些东梁国的人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
目前这局势,明显是谌王说了算。本来他们的到来,就不得谌王待见,若是用除掉他们去讨得那位谌王妃的欢心,相信谌王绝对会做得出。
他不想死,至少不想这么憋屈的死。
“太子皇兄严重了。”他笑得一派和煦,微垂下眼眸,淡淡道,“我也是为您考虑。你此番行径,本就有悖常理,将来也许没人敢说您什么,可那些黄泉路上行走着的人呢?难道死后都不得安宁,因为您而遭受到千般指责万种冷嘲?”
语毕,他就安分守己的退到了一众东梁国官员中。
段天谌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三皇子多看了一眼,只一眼,就缓缓收回了视线,“佘太子,本王劝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你在苍京城外布置下的雄兵,也不会有它发挥效力的时候。赶紧放了本王的父皇,兴许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佘煜胥刚从佘煜霖的话中回过神来,却是突然笑了起来,空着的一手指着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
笑声方止,他冲旁边的言畅吩咐:“让谌王看看,本宫的雄兵,到底有没有发挥效力的时候。”
“是。主子。”言畅朝空中放出一枚信号弹,咻的一声,于半空中烟花般炸开,众人惊诧,就在下一刻,原本还安静的城门之外立时喧哗起来。
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整齐划一,杂而不乱,仿佛是被谁突然转换了屏幕镜头般,一排敌军暴露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但见他们银甲红枪,脚步齐整,军容肃然,自城楼处看下去,排排列列,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凛然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