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 / 2)

——只见山顶火光四起,冲天焰红!

萧九娘依然咿咿呀呀个没完没了。周姑夫人挨着筠娘子坐,周姑夫人喜欢听戏还沉迷在戏曲之中,筠娘子扯了下她的袖子,示意她抬头看,周姑夫人瞳孔一缩面如土色。

六公主、周二少夫人、孔大夫人,都变了脸色!

众女还在恍如梦游间,只见吴枢密副使夫人原来已经呆滞的目光倏然雪亮,癫狂的一边大笑一边落泪:“烧罢,烧死他们,都给小女陪葬!天杀的!天杀的!”

皇上和百官正在山顶看戏——这是,这是弑君呀!

不光是弑君,连百官都要一烧干净。有女眷惊恐道:“赶紧救驾,救驾呀!家父还在上面哪!”

筠娘子被太阳晒的眯了眯眼,魂游太虚的模样。没有人比六公主更了解嘉福苑的地况,六公主大骇,语无伦次道:“叠锦上不会贸然大火的!怎么连呼救声都没,父皇,大皇兄,二皇兄,不对不对,叠锦上有铅华池,有火也不怕,不怕!”

依然不断的锣鼓惊雷,依然不断的火光冲天!

在阳光下刺的众女眼睛涩疼。六公主站了起身,腿都站不稳,一手推掉跟前的果盘,捂着胸口,双眼充泪,怆然道:“不!不!父皇若没了,本宫还是什么公主!本宫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了!”

筠娘子站了起身,脸上微微笑。六公主蹒跚过来要撕了她:“你还笑!你还笑!对呀,百官都死了才好呢,就剩你的周内司了!以后你宋家跟周内司坐这个江山算了!”

“你这个疯子!”筠娘子厉声喝斥,“六公主,眼下就你是后宫说话人了,你能不能给我清醒点!”

“母后的话,本宫现在才明白,明白了个彻彻底底!”六公主已然泣不成声。

筠娘子接过六公主的话头,娓娓道来:“其一,玉华池被淹,正是铅华池泄水所致,皇后娘娘真是病中疏忽了么,筠娘以为不尽然。皇后娘娘的第一出戏,便是泄铅华池淹群馥,非是为杀我筠娘一人,而是诸位所有人!咱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被困兰英殿,不过是束手就擒的份,自然不足为虑。”

“其二,群馥被淹,皇后娘娘才能顺理成章的把侍卫太监都叫了过去!群馥殿与峰顶背向,加上殿身巍峨,从群馥殿方向根本看不到峰顶!皇后娘娘给皇上百官排了午后的‘走马派’的戏,这十八般武艺本身就声势浩大,就是锣鼓冲天,估计侍卫也不惊疑!”

“也就是说,峰顶的铅华池泄了个干净,玉华池决口爱莫能助,没水救援。也就是说,这烧了一刻钟也没个呼救声,皇上跟百官要么中了毒,要么就是喝醉了,连跑下山的可能都没了,只能等着活活烧死。也就是说,皇后娘娘这一出大戏,就是载入史册,也是与她无关!眼下,娘娘正乏着在殿里面小憩呢。一出意外过后,皇后娘娘的嫡皇子二殿下就能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呢!也或许,你们都不需要死呢,你们日后可是这桩意外的见证人呀!不过,六公主、周二少夫人、周姑夫人,还有我,必死无疑。”

六公主和周二少夫人异口同声道:“眼下该怎么办?”

“六公主怎么忘了,奚嬷嬷不是带话说,早上皇上跟百官和两位殿下种稻,旻王被周司辅当众打脸,被皇上亲口赶走了么!其实旻王就是救驾,怕也来不及了。不过,若是旻王救了驾,肯定要留着咱们指证皇后娘娘,咱们就都有活路了,届时旻王就是顺理成章的皇帝了!而你六公主,先是在万寿大祀与他同谋,眼下又给他通风报信,凭旻王跟周内司肉中刺的关系,给周内司封个驸马,那是比革他的职还解恨呢!”

六公主身子一僵,脑子里像百转千回的陀螺,转个不停。

“三皇兄才从封地回京,能有多少人,他又岂是二皇兄的对手?”

“呵,这事儿,二殿下自然要躲在宫里不出手喽,要不然岂不成了弑君之罪?”

“你——你有这么好心帮我?”

筠娘子跪了下来:“筠娘别无所求,周内司让给六公主,筠娘只要我小户一家安康。”

筠娘子低垂的眼皮下一道异芒闪过:旻王敢抢杨武娘,她就要旻王死!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下更!

第84章 囫囵局6

万岁山顶,宝塔形的三层叠锦殿宝相夺目,墙身灰彩辉映,赤金釉的琉璃飞檐上盘龙飞凤。殿外,青草一碧,葱茏有秩,玉兰、山茶、白鹃梅各有妙姿。

为避了晌午艳阳,露天宴桌摆在塔影下,龙座背对叠锦殿,正对一池铅华。太监宫女把百官的酒樽挨个斟满,酒至微醺,见铅华池的至清水在金色阳光的挥洒下,潋滟粼粼。

水至清而无鱼,赏铅华非是赏寻常湖水的倒影葱郁和游鱼嬉闹,仅仅只是赏这一池连天清澈。此时已至未时三刻,日头正盛之时,崇庆帝才和百官看完戏,正是吟诗对酒的好时光。

本朝尚文轻武,这场合自然是翰林学子们大放光彩之时,众人争相表现,崇庆帝时不时点头嘉许。

就在此时,程宰相一声重叹:“老臣想到六年前,周内司一介俊儒,出口锦绣,与老臣对诗,连老臣都自叹弗如!周内司诗作铅华池,褒贬讽喻胆大第一人!周内司指着铅华池,‘为政便是养水,糊涂放任迟早糟粕丛生。水养百姓,祸水之鱼,占水之利,害水害民,察之以至清,方得廉政也!’”

在场翰林们脸上都挂不住了,周内司一首诗压住他们众人六年。百官也是脸色难看,官场风云诡谲,养至清水,岂不是要把一池鱼虾都断子绝孙了!

“程宰相不愧是周内司的忘年交,周内司鉴瓷繁忙归期不定,一晃数年不曾与程宰相对诗,也不知程宰相这把‘宝刀’有没有生锈了!”周司辅绯红从省服的袖口裾角上的泥泞已晒干,他懒洋洋的一边搓掉泥渣,一边悠悠道。

程宰相脸色一变,范参政阴测测一笑,百官神色不定。

周内司大放厥词过不假,人家只鉴瓷又不参政。而程宰相这个“贤臣”拉帮结派,不站他的队,升官发财那是想都甭想!

“哦?周内司当年高中,壮志踌躇,从政见解犀利独到,而这几年面都不露一个,说是公务繁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嫌‘铅华’水太浑,赏之无味呢!”

“水浑不浑,这是次要。周内司有惧蛇症,说是水中有蛇蟒,他避之不及……要不怎么让我站这风浪尖上,我一个奴才,这大蛇蟒嫌食之无味,倒能多活上几年!”

“你……,你……”程宰相被噎的差点背过气去。

打嘴仗正起劲时,齐整的甲革声纷沓而来,夹杂着太监尖细的颤抖声:“陛……陛下,杨骠骑带……带兵来了!”

将近八尺的魁梧铠甲将军领一干兵士上来,身佩长刀,粗犷的黑脸上虎目一瞪,吓的太监宫女们两腿发软。

崇庆帝厉喝:“杨骠骑,谁准你擅自带兵上来的?你所图为何?”

杨骠骑领头往地上一跪:“臣等前来救驾,陛下恕罪!”

这一刻的场景,让周司辅忍俊不禁的勾起唇角来。在座所有人脸上都是精彩纷呈。

崇庆帝龙目冷觑了一眼杨国公:你们杨家这是想弑君么?

杨国公的铜铃大眼惶惶然的大睁,老脸抽搐,哆嗦的说不出话来。

大皇子大骇之余,念头飞转,眸光扫过同是骇的不轻的二皇子,与程宰相打了个眼色,程宰相点头。

二皇子拍座而起,双手忍无可忍的在袖中拳起:怎么会是这样?来的人不该是三皇弟么!

范参政嘴角翘了起来:这天下本该就是文臣的,你杨家这群糙人该让贤了!

孔大老爷与祁大老爷在琢磨门道……

周老内司看杨家大厦将倾,面上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