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来,商青鲤和江温酒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也不曾乔装改扮。因此没少遇见得到消息赶来想要从商青鲤手里抢走闻命的人,商青鲤兴趣来了也提着刀下马与他们过过招,觉得无趣便由着惊蛰扬蹄狂奔。
这样的日子,竟也觉得惬意痛快。
经过长安道时,两人选了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潜入逍遥王府找玉轻舟喝了一宿的酒。
许是笼在心底的浓重阴霾终于被驱散,她曾经未能启齿的身份过往也已袒露在所有人面前,商青鲤始觉原来酒对她来说,除了缓解毒性和消愁以外,也是能开怀痛饮的。
心中欢喜,便忘记了在遥山上她曾下过决心以后要少喝酒。
一宿痛饮的后果是,她生平第二次醉的不省人事。
被江温酒抱回房间,在榻上躺了不到一个时辰便醒了,睁开眼时仍旧觉得头昏脑胀,扫视了一圈房内,不曾见到江温酒的身影。
商青鲤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起身穿衣洗漱。
出了院子没走多久便是王府的后花园,满池塘的荷叶早已枯萎,池塘边上的垂柳也只剩下光溜溜的枝条,夏日里堪以入画的地儿,而今瞧着难免有些荒凉。
她还未上得拱桥,就见卧澜亭里江温酒和原欺雪相对而坐,原欺雪正低头摆弄着一支笛子同江温酒说话。
商青鲤桃花眼一眯。
早在当初交换彼此秘密时,商青鲤就问过江温酒他与原欺雪之间的渊源,说来不过是个俗套的英雄救美而美人一见倾心的故事。
在太虚宫里她便看出来江温酒对原欺雪无意,后来也只有些介意这两人之间的过往,问明后这点介意也早早如烟雾消散了。
兼之后来原欺雪很少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时日一长,商青鲤都快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时隔多日再见到原欺雪,商青无意去探究她身为东朝公主却频频出现在北楚的原因,只半眯着眼盯着江温酒的背影,心中生出些不快来。
她抬步上了拱桥,摇摇晃晃走到拱桥中间,靠在栏杆上稍稍提高声音唤道:“江温酒!”
醉酒之后的嗓音有一点沙哑,亭中两人闻声都向她看来。
江温酒看了她一眼后便收回目光,转头对原欺雪说了句什么,而后起身出了卧澜亭几步走到她面前,道:“头还晕么?”
“嗯。”酒劲还未过,脑袋不甚清明。商青鲤在原欺雪的注视下扑入江温酒怀里,揪住他的衣领,硬邦邦道:“我也会吹笛子。”
江温酒不明所以,低头向商青鲤看去,却见她正瞪着坐在亭内的原欺雪,不禁恍然大悟,笑吟吟道:“好好好,你会吹笛子。”
“哼。”商青鲤轻轻哼了一声,把商逐岫平日里的腔调学了个十成十。
“江师兄。”卧澜亭里原欺雪握着笛子站起身来柔声唤道,盛了汪春水一样的眸子直直落在江温酒脸上,道:“我……”
商青鲤伸手捂住江温酒的耳朵,眉梢一挑,打断原欺雪的话,道:“他听不见。”
原欺雪:“……”
她上下打量了商青鲤两眼,顿了顿,道:“你……”
“我也听不见。”商青鲤扭过头。
原欺雪:“……”
商青鲤这番模样实在难得一见。
江温酒饶有兴趣的盯着她,忍俊不禁道:“铮铮……你这是吃味了?”
“哼。”商青鲤放下捂住他耳朵的手,重新揪上他的衣领,边扯着他往桥下走边道:“该赶路了。”
“喂!”原欺雪见此终于忍不住走到亭外,道:“江师兄你……”
商青鲤脚下一顿,转头勾唇笑道:“你信不信我揍你。”
原欺雪:“……”
“……咳。”江温酒抬手抵住唇,敛了脸上笑意,对原欺雪道:“告辞。”
这日商青鲤拽着江温酒出了后花园,去马厩里牵了惊蛰和霜降,又把酱油抱回竹篓里,离开王府后特意去买了支笛子,吹了小半个时辰。
商青鲤身为太女时,总有识不完的字,看不尽的书。她不喜闷在书房里,独爱流华宫里那棵泡桐树。便时常让宫女把笔墨纸砚摆在泡桐树下的石桌上,泡上一壶茶,坐在树下或习字或观书。
处理完政事的卫湮常常会去流华宫陪着她,手把手教她习字,给她讲些御人之术,也会吹笛子给她听。
卫湮吹的最多的一首曲子,商青鲤一直不知道曲名。
曲子初时大气磅礴,渐渐便舒缓下来,如明月照松间,只觉清幽明净。接近尾音时明明该一曲终了,却又陡然拔高一个调,顷刻间如泣如诉,凄凄惨惨。
当初在太虚宫里,正是因为听见了这首熟悉的曲子,她才寻着笛音找到了闻。
她反反复复吹了好几遍这首曲子,吹到最后不知怎么就泪流满面。
江温酒蹙眉抢过她手上的笛子,将她拥入怀里,叹息一声,道:“铮铮,别哭。”
商青鲤抽了抽鼻子,在他怀里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很沉,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
用早膳时江温酒盯着神采奕奕的商青鲤看了一会儿,想了想,道:“铮铮,昨日遇见原欺雪也在我意料之外,她开口邀我至亭中,坐下还未来得及……”
“嗯?”商青鲤握住勺子的手一顿,打断他的话,道:“你昨日见到原欺雪了?”
江温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