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南安王妃没有死。她之所以能活下来有二个原因:一,她身体比南安王好;二,她服毒的时间比南安王靠后,这也是最重要的。虽然当时他们被下人都屏退了,可不说南安王自身带的,就是南安王妃这里也有南安王早先安排的,这些人一觉得不对劲儿,立刻过来查看。
南安王妃下的药需要一定的时间发作,南安王早先就中过一次毒,所以就算太医用尽办法也无能为力,而南安王妃却被救了回来,不过也只是被救了回来,到现在她每天还是昏昏沉沉,一天清醒不了一刻钟,而就是清醒的那段时间眼神也是迷茫的,几乎说不了话,更不要说对她进行询问了。
不过她这里询问不了,其他人却是被问了个遍。正院的下人,南安王身边的人,厨房里所有的帮工掌勺,整个府里所有接触过饭食的人统统都被提了出来。但这些人也说不出个好歹,厨房里的人是不说了,就算是正院里的也是一头雾水,他们只知道南安王同南安王妃谈了两句就让他们都退下了,当时的气氛,还是很和谐的。
当然就算没有人能提出有力的证据,但一些事情还是浮出了水面:比如南安王妃对朱纳的逼迫,再比如前一阵子王氏的去世,再往前推,还有安姐的小厨房,于是一条八卦狗血的线路在很多人眼前就浮现了出来。
开始,当然是南安王妃的错,她先对庶子媳妇下了毒手,害的人家身体出了问题,再之后又把嫡子媳妇的死推到了庶子媳妇身上,好在庶子媳妇也不是吃素的,洗刷了嫌疑,把南安王妃的丑陋嘴脸暴露了出来,为此南安王不得不把她关起来,可就是这么她还不安分,一见人家怀孕,就心心念念的想着把人家的孩子抢过来。这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高氏就算再没脾气也受不了了,于是在这一天,她下手了!
这是一条非常合理的解释,虽然这里面的安姐也是令人同情的,但看起来的确嫌疑最大,何况,现在还是她掌家。虽然厨房那里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但一个主持中馈的人想下手自然是有很多办法的。
陈算把所有的口供整理出来,老老实实的低着头站在下面。在事情出来的第一时间,固安帝就接手了这件事,整个案子没有经过刑部,完全就是锦衣卫在调查,而陈算,也只对固安帝负责。
固安帝把所有的卷宗都翻了一遍,沉吟了片刻:“你怎么看?”
“此案……臣觉得非常蹊跷。”陈算想着,慢慢的开口。
“蹊跷?”固安帝神色一动,陈算没有多想,继续道,“此案看起来是高氏的嫌疑最大,但据臣分析,不像是高氏做的。”
“为何这么说?”
“陛下忘了,臣这里,是有高氏的卷宗的。早年不说,自两王谋逆,高大人奋力抗敌以来,臣这边就开始有所记录。”锦衣卫为天子耳目,记录天下事。这个天下事虽然说的太广泛了些,但值得记的必定都会记上一笔。安姐一开始只是高老爷的家人,在卷宗上本来也只会有个名字年龄之类的,最多也就是再加个脾性,这恐怕还是看在她同朱抵有婚约的面子上。可是之后江宁的赈灾和重建,都或多或少的有了一些安姐的影子,这也令她的卷宗厚实不少。再之后她同朱抵成亲,而朱抵又是固安帝的红人,虽然她本身没有再做什么,可一些记录却细化了。当然,比起朝中的重臣,安姐作为一个女子并不会太引起锦衣卫的重视,甚至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的事,陈算根本就不会去翻她的卷宗,不过只是卷宗记录下来的事,也足够令他推断出安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高氏虽只是个女子,却很有些须眉的气魄。若她真要对南安王妃下手,不会这么做,何况,她现在也没有必要对南安王妃下手。”
南安王妃已经被圈禁了起来,从某方面来说她已经算是报了仇。至于说南安王妃的提议,一是朱纳没同意,二来南安王也没开口,也就是说各方面都不确定,就为了这么一个不确定的事就下手毒害自己的公公婆婆,怎么看也不像是心智正常的人能做的出来的。而且安姐现在还身怀六甲,女人这时候一般只会想着怎么保护自己的孩子,不到万不得已,是怎么也不会在这时候惹事的。所以要让他来看,此事,倒是南安王妃做的可能性更大,当然,这话不是他能说的。
固安帝沉吟了片刻,招来一个太监去自己的房里取了个盒子:“这个盒子还是王叔早先给朕的,说哪一日他若去的蹊跷,就把这盒子打开来看看,那时候我还觉得他那话古怪,却不想……”
说到这里,他摇头唏嘘了一番,这盒子是南安王两年前给他的,那时候他一大堆糟心事,虽然当时有些好奇,但收到盒子也没有太在意,只是收了起来,今天若不是陈算说他差点就忘了这事。
盒子并没有上锁,只是扣在了一起,轻轻一拨就分了开来,里面是一个封起来的信封,他打开来,里面只有两张薄薄的信纸。信并不长,但最后不仅有南安王的王印,还有自己的私印,可以说是极为规范的。固安帝从头看到尾,久久无语,最后叹了口气:“此事,到此为止。”
陈算一怔,固安帝却挥了挥手手,没有再说什么,陈算也不敢再问,行了礼就退了下去。
此事虽然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但是当固安帝说不再调查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一些反弹,但是当他把南安王的信给几个内阁大臣看后就消失了,其他人本就得到的消息不多,再见几个大佬都不开口,就算私下再有疑虑,也不过是议论议论,除了极个别的愣头青上了几封谏言外,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当然,这只是对外面人来说,对南安王府,这简直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南安王死了!南安王死了!南安王,竟然死了!
当这个消息传来,朱纳直接就晕了过去,安姐也是久久不能回神,虽然她对这个公公一直有看法,可也没想到他竟会就这么死了!
而之后一连串的反应也弄的南安王府人心惶惶,有的觉得要大祸临头了,有的觉得南安王府要分崩离析了,就连安姐院子里的人也是七上八下的,冰琴更是背地里没少嘀咕南安王妃:“这什么人啊,自己要死就死呗,还拉着王爷,还要把咱们姑娘拖下水!好了,好好的王府被她弄的一团糟,她倒没死成!”
“你少说两句吧,省的连累了姑娘。”思烟叹了口气,也很是忧心。平时遇上这事也就罢了,安姐现在却有着身孕呢,虽然陈太医一直说她身体不错,孩子也好,可遇到这事能不糟心吗?这心情一不好,可不就要影响身体?而且……府里那么多人都被叫去询问了,会不会问到他们姑娘身上?虽然他们姑娘是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的,可若是被审问,若是……
想到这里,思烟真是深深的期盼着朱抵。
“我怎么会连累姑娘?”冰琴嘀咕了一句,终是不再说什么了。
南安王死了,朱纳倒了,南安王府里里外外就全压到了安姐身上。但就像思烟所忧虑的,平时也就罢了,虽然会有压力,但咬着牙硬抗也不是抗不下来,可现在她扛着一个大肚子,就算已经过了最初的那个反应期,也还是更容易疲惫劳累,并且她现在的情况也不容易久坐,要处理事务就是各种不方便。
但这个时候她也不能不管,这不仅是为了南安王府如何如何,也是为了她自己。若此时府里乱了,她这边也会受影响。她没有精力管那么多,只有把所有的管事、管家都召集起来,好好的敲打了一番。过后,又把外面的掌柜叫进府,该许诺的许诺,该叮嘱的叮嘱,虽然不能说令南安王府彻底稳定了下来,到底不是乱糟糟一片了。
除此之外,她也在做着准备——被审讯的准备。
在别人看来也许还觉得无法理解,但她却是在第一时间就猜到了这事是谁做的,并且想到了南安王妃的用意。虽然没有证据,但一定会有人怀疑她,并招她问话。虽然因为她的身份,这次问话应该是比较文雅的,可她也要想好怎么应对,因为她不知道那些像她问话的是不是对她有所敌意,毕竟南安王妃还是陈家的人,虽然陈家已经没落了,却清名犹在,说不得就有什么死忠故交之类的。朱抵现在虽然有名声有功绩,却是武官,在文官中没什么交情。
“三天。”她在心中想着,从京城到燕华山,快马的话也要一天,朱抵接到消息往这边赶,也要差不多一天,这还是最理想的状态,若有什么事稍稍一耽搁,就又要一天。所以三天,她只要能坚持过这三天,就能等到朱抵,到时候……自然就有他来处理了。
这些事说起来陈杂,其实却是在一天内发生的。从下人发现不对,到叫来太医,再到固安帝接收,锦衣卫调查,其实也不过一夜的时间,第二天白天安姐就要挺着大肚子处理后续,在把府里的事情处理好后,她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在为自己打气。她想她一定要挺住,哪怕,是为了肚里的孩子!
现在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起卧都不是太方便,每天她都能感受到孩子的动静,有时候是他踢了一脚,有时候是他打了一拳,这令她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说不上什么母爱,但她就知道,她要保护好这个孩子,因此,她要好好的保护自己!她就像一头母狮似的谨慎的盯着周围,审讯人有可能的提问更在脑中模拟了一遍又一遍,但她等来等去都没等到谁来提问,只等到了宫里的抚慰,然后,就是朱抵。
不过安姐先看到的并不是朱抵,而是赵旭:“公子担心夫人,就让小的先回来,公子本人,则先进了宫。”
安姐点点头,再见他一脸尘土,就道:“将军一路辛苦,不如先下去休息一下。”
“夫人不用为小的操劳,将军有交代,让小的守在这里呢。小的这次带来的五十人,有不少都是从府里出来的。”一个王府,当然不可能只有几十个守卫,五十人其实不算什么的,可赵旭带来的大半是有官职的,其能调动的资源起码要再乘以十倍。这也是朱抵不知道形式,才会这么安排。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将军了。”安姐让人把赵旭带下去,又安排了饭食。之后就又是等待,朱抵摆出的阵势令她惊异,她不知道这是因为朱抵的担心,还是又有别的什么状况。
一个时辰后,朱抵失魂落魄的回来了,他一回来就让赵旭等人回去了。
“没事了。”他拉着安姐,有些落寞的笑了笑。
“怎么了?”
“以后,没有南安王了,不,也许还有,也不是我们这一支了。”朱抵抱着他,叹了口气,“父王,早就想到了这一天。他给陛下留了封信,若他无故离世,就给大哥请封一等郡王,为我请封二等郡王,而南安王……则另请有德者居之了。”
安姐长大了嘴,她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她一直觉得南安王不作为,是个脑子不清楚的,可现在看来,竟是早留了后手!可他这后手也有点太后了吧,自己死了才发作?早点干点事也不会是今天这个后果啊!
“父王把田地庄子大多留给了大哥,商铺银子……却大多留给了我。”朱抵闷闷的,又说了一句。
☆、第206章
第七十五章
在此时的人来看,庄子土地才是根本,上到富贵人家,下到一般百姓,有了银子总喜欢买田置地。但朱抵好歹是接触商业这些年,眼光虽不能说超前,对一些事物的看法也有了变化,虽不会认为土地不值钱了,可也知道一间经营不错的商铺意味着什么,何况南安王给他留下的还不是一间铺子,虽然早先赔了北定王家不少,可南安王这些年的积累依然非常厚实。相比之下,倒是朱纳的那一份说不上多好,毕竟南安王早先的田地大多来自封赏,这一部分是不好动的,后来添置的,最值钱的一部分又赔了北定王家,虽然剩下的依然不少,可论价值实在不多,好在南安王为他请封的是一等郡王,只是封赏也足够他衣食无忧了。
从某个方面说,南安王是尽量的在两个儿子只见保持平衡了,当然,在外人来看还是朱纳沾光,毕竟一等郡王的封号是能世袭的,二等郡王要迈向一等,不知要费多少功夫。不过这也是应有之意,再怎么说,朱纳也是嫡子,即使他娘犯了错,可看南安王对她还有情有义,在信中还专门为她做了安排——希望她能一直被长子奉养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