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1 / 2)

齐师兄拎起了箩筐,转头冲她笑:“进去吧,外头风大。我什么都没做。”

昏暗狭小的储藏室中,处处局促憋仄,只有小苗苗的笑容最明亮。

这天晚上,王汀回去以后就抱着周锡兵不肯撒手。然而洗完澡以后,周锡兵却将她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关掉了台灯:“睡觉!你需要的是好好睡觉。”

王汀以为自己会失眠,她身体中的情感剧烈地激荡着,需要发泄出来。然而周锡兵搂着她,轻轻地拍了会儿她的背,她便在身心俱疲的冲击下沉沉地睡着了。黑暗中,周锡兵微微叹了口气,抚平了她微微皱在一起的眉心。

等到第二天上午,王汀打电话给陈露询问她礼拜天回不回母校参加百年校庆的时候,她才隐约明白了齐师兄所谓的“什么都没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洁雅在医院治疗了好几天,人才勉强恢复到能跟人正常交谈的地步。但是当警方正式讯问她的时候,她却矢口否认了自己遭遇了绑架、轮.奸、非法囚禁以及性.虐待跟被强行摘除身体器官等一系列遭遇。

陈母的反应十分激动,她女儿没被小混混轮.奸过,更加没有遭遇兽.交,性.虐待什么的,全都不存在。她女儿不过是被小偷抢了手机跟包,然后迷路了回不了家而已,哪里有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全都没有!她女儿还是个正经的黄花大闺女呢,谁敢信口开河,她要告他们侵犯了她女儿的名誉权。

强.奸案的受害者因为害怕舆论压力,不愿意站出来作证的比比皆是。警方都能理解。可是陈洁雅的案件远远超过了这个范畴,性质之恶劣,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陈洁雅甚至已经失去了一个肾脏,还差点儿死掉。这种情况下,她跟她的家人不仅不配合警方破案,居然还矢口否认!

整个警察局的固定资产都在各种议论不休,气坏了的大楼直接表示:“他们家要这样无所谓,干嘛不从头瞒到尾?这么多人为着她跑前跑后,折腾得都快翻了。她妈要是认定了这个女儿没事,干嘛都要将我给掀了啊!竟然说她要脸做人,我看她根本就没有脸。”

赵处长亲自讯问陈洁雅,强调了她失去了一个肾脏,以后的生活都会受到影响,很可能这辈子都干不了体力活。

陈洁雅不耐烦道:“只有一个肾,活得好好的人多的去了,你们真要这样危言耸听,那医院全都不要搞器官移植了。”

旁边的记录员都傻眼了,完全没想到这姑娘竟然是这种态度。她坚决不承认自己遭遇了一切不幸,只说自己就是不高兴,出去玩了几天。至于为什么人会出现在爱康医院中,是她自愿捐献肾脏给邱畅的。她心甘情愿。

不仅是参与讯问的警察,整个专案组的警察全都懵逼了,完全理解不能这姑娘的想法。警方怀疑陈洁雅是遭到了胁迫,有人始终在暗地里威胁她。

王汀却隐隐约约能够猜测出陈家人这么做的原因。陈父陈母是认为太丢人了,不愿意女儿被指指点点的过日子。至于陈洁雅本人,同样是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在她根深蒂固的想法当中,受害者都是弱者都是活该都该被耻笑。她无法允许自己站在那个弱者的位置上,所以她选择隐瞒一切,假装自己从来没有遭遇过不幸。这跟社会上老年人被养生保健品以及各种噱头十足的理财产品骗光了血汗钱,却坚决不报警也不承认的心态一样,他们的自尊心不允许。

第79章 玩偶(十九)

陈家想让警察局撤掉案子, 他们家女儿没有牵扯进任何事情里头, 不存在案子可言。警方哪里能理他们这茬。陈洁雅遭遇的事情是刑事案件,不是单纯的民事纠纷,压根没有私下调解的可能。

警局大楼唉声叹气,愁眉苦脸地同情着接待陈洁雅母亲的警察。没找到女儿的时候, 她撒泼闹事, 大家都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现在女儿找到了, 这家人又开始翻脸不认账,简直就是神经病。赵处长已经强调他们这种行为属于作伪证,同样会受到法律惩罚了;结果完全镇不住他们。这家人还是咬死了没事,态度强硬的很。

大楼愤愤不平,这种人就该剥夺他们的公民权利, 随便他们自己折腾去, 省得在年底警力资源如此紧张的时候, 还浪费大家的时间精力。

整个警察局的固定资产都在齐心协力声讨陈洁雅跟她的父母,王小敏跟着义愤填膺了半天。陈洁雅怎么不心肝脾肺一并儿被人割走了,最好连皮都剥了。反正她没脸没皮,索性全给了需要的人吧!

王汀伸手弹它挂坠上的小kitty猫。这死孩子, 肯定又偷偷跟王小花一块儿看人体器官买卖的纪录片了。她跟陈露说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隔空跟市局的固定资产聊天聊得正嗨的王小敏意犹未尽地闭上了嘴巴。王汀以为自己耳边终于能清静一会儿的时候,它又突然“啊”的叫出声来,难得高瞻远瞩了一回:“王汀, 王汀, 这下子完了, 阿奇他主人肯定又得被他们家烦死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简直连推论过程都可以直接省略。

王汀在王小敏不知道是关心朋友还是吃瓜群众看热闹的幸灾乐祸催促下,打了个电话给刚刚整理完整个派出所近十年档案的林警官,后者接了电话都不耽搁扭头冲亲娘咆哮:“你要是再敢逼我,我马上就从大楼上跳下去。别找我,我就住在所里头的值班室了,我坚决不会回家的。不用您操心,我存够了首付自己买房还房贷找老婆,绝对不用您掏一分钱。”

有志气!王小敏都刮目相看,想要给阿奇家的主人鼓一回掌了。

王汀忍住笑,这当口对着人家的伤心事笑,实在太不厚道了。她轻咳了一声:“林警官,忙着呢?”

林奇直接将自家的母上大人咆哮到眼泪汪汪,“砰”的一声,锁上了值班室的门,跟王汀讲电话的声音就平静多了:“忙!这一回我跟我爸说好了,坚决不能心软,一把头治服了我妈。”

王汀用笑声表达了对林警官精神上的支持。

陈家想销掉案子,市局里头说不通,就想曲线救国走林奇的路子。据说陈洁雅的妈已经计划赖在林奇家不走了,随身带着安定片药瓶子,扬言他们要是见死不救的话,她也不打算活了。

王汀跟王小敏齐齐目瞪口呆,真没想到还有这种神一般的操作。林奇他爸被逼的吃不消,已经决定今晚先想办法将陈洁雅的妈哄出家门,然后拽着老婆掉头就去海边旅游吃海鲜去了。

林奇十分严肃地强调:“打死我都不回家,我天天在单位值班,争取戴上小红花。”

王汀笑得肩膀不停地颤抖,调侃了一句:“人民警察为人民,要不要人民送个温暖?我这正在我们总局盘点固定资产呢。总局食堂伙食好,我打了羊肉汤去犒劳辛苦奋斗在一线的警察同志去?”

林奇笑着应声:“那敢情好,我申请羊肉多一点儿。我们派出所的三月不知肉味。——哎,周指,找什么呢?”

周锡兵进了值班室,打开柜子翻材料,随口一问:“跟谁打电话呢?再说咱们所里头伙食没肉,当心吴所长直接让你天天吃清水煮萝卜。”

王汀大笑,直接让林奇将电话给周锡兵:“你要吃什么啊?我看了食堂晚饭的菜谱,有鱼香茄子、农家小炒肉、剁椒金针菇跟清炒小白菜,还有羊肉萝卜汤。我这个月饭卡还有好多次没刷,今天我打三份饭过去吧。”说到后面,她忍不住笑得更厉害了,“给你们改善伙食。”

周锡兵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嗯,你先忙着,我大概五点多一点儿到,我过去接你。”

今天午后的太阳不错,晒在人身上暖融融的。王汀瞅着窗外的水杉的羽状线形绿叶,阳光在上头轻轻地跳跃着,她的心也跟着微微晃动了起来:“嗯,你先忙工作吧。”

王小敏叹气:“王汀,你太冷淡了,你要温情脉脉一些。”

王汀敲它的脑袋,闭嘴,小孩子家成天就想着这些。她刚挂了电话,设备科资料室的门就被敲响了,卢科长推门而入,脸上全是笑:“小王啊,你查一下胡全安老师名下的固定资产,交接清楚了以后,胡老师好去人事办手续。”

王小敏简直要跳脚。王汀直到今天上午才被叫到总局清点固定资产,连实物账册跟财务账都才刚开始对账呢,现在她上哪儿搞清楚胡全安名下有多少单位的固定资产?目前各项资产的使用人根本就不确定!

王汀犯难地看着卢科长:“科长,你看,现在我才开始点东西,一时半会儿真弄不清胡老师到底领用了多少固定资产啊。”

卢科长频频抬头看墙上的挂钟,赶着离开的架势:“那你就打一张交接单出来,确定胡老师手上没什么资产没有交就行了。动作快点儿,三点半我们还有个会要开,胡老师得赶紧去人事将手续给办清了。”

胡全安是个笑容可掬的胖子,五十来岁,头发早就中央支援边疆,当然边疆也没能多富饶。他一张弥勒佛一般的团团脸上挂着笑:“哎呀,我身体不好,难得能到单位来。我名下就是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连个电脑都没有。你们去点数儿吧。没有旁的东西了。”

王汀微微笑,直接将胡全安从工作以来待过的所有部门的固定资产全都从实物账系统里头打印了出来。实际使用人以及管理人跟账上对不起来的情况太多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尽可能摸出来。王汀打了张空的交接表,笑着看胡全安:“胡老师,麻烦你了,咱们走一趟吧。”

卢科长有点儿不耐烦:“就是桌子椅子是不是?那我可以帮他当个见证,我刚从那边过来的。不用再跑一趟了。你签个字,胡老师就先忙下面的事去了。”

王汀笑得温顺:“科长,按照流程,除了我跟胡老师签字以外,作为使用者部门负责人以及管理部门负责人,您跟刘科长都得签字的。刚好我点完了,找刘科长把字给签了,不耽误开会。”

胡全安哈哈笑了起来,丝毫没有被单位开除的郁闷。王汀这些天听单位同事议论,他这么多年下来挣的钱已经买了好几间商铺跟房子了,完全可以躺着吃租金,哪里还愁生活费啊。心情不错的胡全安还笑着调侃了一句王汀:“年轻人做事就是比我们这些老的强。看看,这就是细致,不一样。小王啊,以后有机会到店里头捧个场啊,我给你贵宾待遇,打八折。”

王汀虚虚地笑,竖起耳朵听王小敏跟其他固定资产的对话。眼下卢科长摆明了没有给她仔细查找核对的时间,胡全安又是被开除的身份。她要是硬拉着没完没了,保不齐这人就直接抬脚走人了,什么东西都不交接。旁边人不会说她做事细致有原则,只会笑她那根鸡毛当令箭,工作不讲究策略。

一米八的办公桌跟皮质办公椅都一目了然,王汀仔细查看桌子抽屉,嘴里头笑着调侃:“胡老师,你可得把东西都拿全了。这万一要是落下什么贵重物品,回头桌子划归我名下暂管,你再问我要,我可变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