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小胡子蹲下身子, 双臂一边抱着一个, 黑色的大衣扫在地面上, 扬起细细地尘土,“叔叔想请你们帮个忙。”
“好啊,整天听爸妈许愿烦死了。”
“供养我的糖果也不好吃。”
小孩子们唧唧喳喳的雀跃不停, “我们要做些什么。”
“今夜在这栋楼上,你们想做什么做什么。”小胡子手指指向对面熄灯的六层公寓,“只要不杀生。”
“那我想上别人的身体瞧瞧可以么?”怀里的泥偶依旧咧着嘴笑个不停。
“可以。”
得到允许的小孩子们瞬间炸开锅,他们从未真正的使用过人类的身体,对活生生的躯体自然有着无限的幻想,以往小胡子管的严,他们不敢,这回得了允许,自然是激动不已。
“叔叔我去玩了。”怀里的泥偶一轻,眨眼间就到了楼梯口。
数十只孩童灌入其中,阴气撞得毛不思客厅的法坛都在晃动。
毛不思和马明义几乎是同时惊醒,马明义额上冷汗直冒,月色下,他伸手抚着疯狂跳动的胸口,身体仿佛再渴望着什么。
“你还好吧。”一条白色的身影闯到马明义眼前,卧室的灯被按下,刺眼的灯光照的人一时半会睁不开眼,毛不思连拖鞋都没来得穿,一个鲤鱼打挺就踏到了马明义的客床上,“外面出事了。”
毛不思握着降魔杖的手都被震得有些不稳,自从小仙姑走后,降魔杖对鬼祟的反应愈发的大,幽蓝色不停地在棍中流窜。
“啊!”楼下传来女人的惊叫声,片刻就又被诡异的声线所取代。
“这个身体好重。”细细地童声四起。
“我这个好。”惊喜从对门传来,“是个四五岁的娃娃。”
泥偶跳着冲小小的儿童床扑去,床上的小孩眼里包了一大包晶莹,张着嘴吓得连哭泣都忘了。
“散!”降魔杖从背后狠狠地敲击上泥偶,方才还神采奕奕地娃娃顿时像被火燎到了后背,整个人冒着青烟从泥偶中滚出来,打了个圈,就消失在了床前。
“拿着它,千万别哭。”床上的小孩大嘴一憋,还没等哭出声来,毛不思就把一枚折成三角的符咒塞到了他的手心中,翻身冲出房门,“姐姐去打怪了。”
房间瞬间陷入死寂,人类是有生存本能的,小孩缩在床头,死死地咬住被脚,豆大的眼泪不停地往外冒。
六层的公寓从未如今夜般热闹,碰撞声,嬉闹声,打斗声搅碎了寂静的夜,小胡子站在楼下眯起眼,似乎偶尔还能看到毛不思穿梭的身影。
清脆的拨浪鼓一下又一下,合着人心脏跳动的节奏,马明义独自呆在出租屋内,身体有些不受控制的想要往外行,他从未感觉自己的心可以跳的这么快,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不停地盘旋,“出来,快出来。”
“身体里缺少一魂,自然本能的想要填充完整。”小胡子靠在路灯下,点了根香烟,烟雾缭绕的转向天空,整栋楼都是小孩子,有着最纯粹的魂,只要他推一把。
‘啪嗒’拨浪鼓声骤停,一枚双面画着红灯笼的拨浪鼓被降魔杖从中穿透,直直的钉在门框上。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毛不思侧身撑在门外,还不忘了询问门内的人,“你没事吧。”
“没。”浓重的喘息声隔着木门从背后传出。
“之前讲明了互不干涉的,你们食言。”毛不思抬手猛然拔出降魔杖,拨浪鼓没了支点,落在地上砸的地面生响。
“那又怎样。”麻花辫小姑娘跟毛不思拉开一定的距离,她蹲在地上,垂头画着圈圈,“能奈我何。”
“你……”毛不思被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当下降魔杖就由短短的一条化作了三尺,顶端划过地面,带起一串的火星。
降魔杖一起一落间,还没打到小姑娘头上,就被一根雨伞从中截住。
“恼了?”小胡子握着伞柄,面上依旧挂着虚伪至极的笑容,他的到来让楼层里的小孩子们渐渐安静下来,一个两个皆探着头往毛不思的方向瞧。
“说好井水不犯河水的,你什么意思?”视而不见,这已经是毛不思对他们的最大让步。
“给你模拟一下他之后可能遇到的情况而已。”小胡子口中的那个他,指的自然是马明义,“你把这破屋子打理的固若金汤,你防得住外面的鬼邪,可你防得住他么?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有本能存在的人。”
拨浪鼓被一阵风带到小胡子手中,“我只要像现在这般,下点功夫乱了他的心神,你所做的一切打算,便都是徒劳。”
“呵,你费这么些功夫,傻子都不会相信你是好心。”毛不思举起降魔杖,正对上小胡子的鼻尖,“说,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替我找到当初为马明义补魂的人。”小胡子收了脸上的笑意。
“我不认识什么补魂之人。”毛不思一口回绝,“便是有,我又凭什么帮你。”
“不帮我,也该为了屋里的人着想。”小胡子拄着雨伞,弯腰把身后的麻花辫娃娃抱在怀里,笑道,“我收到的寿命,即便现在与你们耗下去,少说也能再撑个三十多年。”
他回望着毛不思,眼里的得意一览无余。
“你这么大本事,怎么不自己去,非要拖上我们作何。”降魔杖从空中落上地面。
“我找不到。”他找了好久,从未停止过。
直到那日他遇见了马明义,那个缺了一魂还能好好活着的孩子,他不过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让他睡了过去,只希望那个会补魂的人能够再次出现。事后他不是没挣扎过,到最后转念一想,即便没人补魂也不怕,那个孩子与其担惊受怕地活着,不如死去来的轻松。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孩子活了,他的三魂被修补的何其完整。
就像沙漠中的旅人,在濒临绝望的边缘,忽然眼前出现了一片绿洲,哪怕他仍然不知道那人在哪里,起码,他能确定,还活着。
那是个何其狠心的人啊,这些年任凭他想尽了办法,都寻不到。他只能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马明义身上,打算徐徐图之,谁料天无绝人之路,马明义的魂居然又无缘无故消失了,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马家祖传的灭魂手串。
“那人向来闲事不睬,有恩必报,她能使出看家本领救马明义第一次,必然是承了天大的恩情,也就自然能救第二次。”小胡子往前踏出两步,死死地盯住毛不思,“你去把那人找出来。”
“她是女人?”降魔杖横在二人中间,毛不思始终与对面的人保持着距离,只见小胡子下巴微点,继续问,“爱人?”
“仇人。”小胡子手指圈成圈,轻敲在门框上,他的脸色在月光中白的骇人,周围空气骤降,莫名散出浓郁的昙花香气,“她一日不出现,马明义就一日不得安宁。”
“我是个捉鬼师。”毛不思昂着头颅,神色疏离,“不会跟你做这种没有良心的交易。”
“正巧,我是个御鬼师。”小胡子顺着怀中小人的麻花辫,“虽然不才,但也不是什么本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