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苓像是被热水烫到了腿,龇牙咧嘴道:“我觉得她迟早会坐牢。”
“为什么?”林初戈好奇地问。
“因为三观不正。”
那女人并未发现自己聚集了一干人的视线,一边哭哭啼啼,一边跟同伴抱怨。她说一句,方苓就小声接一句。
“……我从前问他如果以后我们结婚,我也怀孕了,变得难看了,他会不会像现在一样,背着老婆去找别的女人,他说‘不管你多丑我都爱你’。”
“潜台词是你长得就很丑,赶紧去整容。”
“……他答应我这个月就和他老婆离婚的!可他居然不接我的电话!去他公司他都躲着我!他把承诺当成什么了?把我当成什么了?!”
“不会漏气的泄欲工具。”
“……要怎样做才能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我?”
“好说,阉了他。”
……
林初戈笑得全身瘫软,直往水里滑,她支起手肘撑着池壁,右手狠狠掐着大腿,让痛意驱赶笑意。
说了会单口相声,方苓觉得口渴,咕囔着要回房间。
林初戈也懒得再泡,起身换上浴袍,一头发丝乌黑微卷,发尾湿漉漉地贴着光滑的后背,面上似笑非笑,眼波将流未流。
方苓脑中闪现出一种吃食——牛奶布丁,古人说食色性也,果真没错。
她啧啧两声,称赞道:“出水芙蓉啊,真便宜了莫行尧那混球。”
林初戈禁不住又笑起来,心想,莫行尧的身材称得上“宽肩蜂腰窄臀”,还生得仪表堂堂,占了便宜的人明明是她。
两人拿着换下的衣服,还没踏出门,先前的那个女人忽地从温泉中站起,一脸痛苦地捂着腹部,口中喃喃着“孩子”。
她同伴傻了眼:“你怀孕了?!”像是在讶异朋友怀了有妇之夫的孩子,又像惊讶她如此没常识,怀了孕还来泡温泉。
方苓低声说了句“报应来了吧”,便拽着林初戈走了出去。
温泉区与酒店的后门之间有一间穿堂,两边摆放着一排开得正盛的晚香玉,馥郁芬芳的花香熏人入睡。
方苓打了个哈欠,活动着僵硬的四肢:“你说为什么会有这种蠢得无所畏惧的女人,以为屁股一撅就能生娃?这种女人以后绝对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因为爱,因为你说的奇迹。”林初戈指了指自己,“我的存在就是最好的例子。”
拖鞋太软,踩在大小不一的鹅卵石上有些硌脚,林初戈缓下步伐。
迎面走来两个男人,稍长的慈眉善目,头发梳得油光锃亮,颇有几分民国画报中的中年绅士的味道;另一个形瘦神清,叫人看了便挪不开眼。两位男人身边环绕着几位莺莺燕燕,嗓音唧唧哝哝一如鸟鸣,嘈杂吵闹,令人腻烦。
林初戈想,她拿腔拿调说话时,也是这么招人嫌恶吧。
过道太狭窄,他们一来就来一群,还得让她们侧着身子贴着墙壁让路。
莫行尧像是不认识她们,一句话也不曾说,大大方方地迈步而过。
那群人走远后,方苓手肘捅了捅林初戈的腰,说:“看到莫行尧的表情没,看到那堆女人没,这天也快黑了——”
“你想讲一出艳情话本?”林初戈捋着头发接茬。
方苓眉毛一耸,说:“你要是不在意的话,我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二人回了酒店,方苓的胃如无底洞,把装有衣服的袋子塞给林初戈,再一次寻吃的去了。
林初戈独自上楼,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椅子,想起他刚才如陌生人一样经过,她像掷球似的把手中的袋子丢到床上。
似乎无论发生什么,他总能在下一秒忘掉,并摆出云淡风轻的脸孔。
而她,她怎么可能不在意,但如果他真的和别的女人发生什么,她又要以何资格拈酸吃醋?初恋女友?听起来也太可笑。是她在十年前把“女朋友”的身份拱手让人,现在又想讨要回来,人家还不一定愿意给。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像身体里的蛊发作了似的,心脏痛得一抽一紧,呼吸着实费劲。
临出门前方苓往她行李箱塞了一瓶红酒,林初戈在箱子里翻找半天才找到,开了酒,连酒杯也不要,仰头往嘴里灌。
美酒如刀,凉心刺骨,胃里像塞满了冰渣,一缕寒意在体内蜿蜒游走,吐着冰信子。
窗外夜色暗淡,她无事可做,在床上枯坐片刻,扔了酒瓶,昏头昏脑地出门。来到他的房间门前,门虚掩着,她毫不犹豫推门进去。
莫行尧端坐在沙发上,穿一身的黑,映衬着沙发的白,像宣纸上下笔遒劲有力的墨痕。
视线在屋内打了个转,除却他,没有别人。
她脚不点地晃晃荡荡地飘过去,在他身旁坐下,傻愣愣地看着他。
“正好,你明天陪我去见章总。”
他递给她一叠文件,她看也不看摔在桌上。
旧时代的商人在应酬场中需要个长三陪同,这“长三”即是现今的高级妓-女,或者说交际花。时至今日,交际时带个美人在身旁依旧是商界惯有的风气。
若说公事,林总监现下在休假,他要她去是什么意思。
她伸长脖子凑到他面前,巴巴地问:“莫总想让我以什么身份陪您去?”
“你想以什么身份去?”他娴熟地将问题抛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