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都是道:“林司马完了,这府台是故意要整死他。”
“谁不知户房潘司吏就是他的走狗。”
不久户房潘司吏赶到了。
潘司吏人很精瘦,他的公房就在正堂旁,林延潮与苏严争吵那么激烈,他早听下面的人禀告过了。
眼下潘司吏听闻林延潮要钱,立即就帮苏严道:“府台大人,你忘了,你刚拨了一万两给虞城知县修漕船了,这漕船也是大事,万一漕期一到,本府漕船无法北上,耽误了这天庾正供。府台你也要受漕运衙门问罪的啊!”
苏严也是失声道:“本府怎么忘了这事。”
林延潮冷笑道:“那依潘司吏的意思怎么办?”
潘司吏是苏严心腹,直接给林延潮甩了脸色,正眼不瞧地道:“眼下府库里就只有八千两,林司马若是嫌少,可以等漕船从北边回来了,咱再给你拨齐了。”
林延潮恍然明白了,这苏严和汤师爷刚才给自己唱了一出戏,他根本压根就没想给自己这两万两。
林延潮冷笑问道:“潘司吏你说府库没钱?我问你,你给苏府台每月养那百十头斗犬,要多少钱?”
“府里将耕牛谎报为病牛宰杀喂狗,潘司吏又给多多少钱?”
“府衙在城北私修的百十间犬舍,潘司吏又修了多少钱?”
“还有那每犬皆雇有狗奴吃喝喂养,这役银又是多少钱?”
“城外老百姓吃不上饭,无片瓦遮顶,府台的爱犬却能每日吃着牛肉,住着犬舍。这府库难道不是朝廷的,而是你给府台开得私库?”
林延潮几句话一说,全堂都是色变。
这些事情府衙官吏,不少人都是知道。苏严爱犬如命,故而上面的官员为了巴结他,将这些狗伺候得比人都好。
但这些事大家心底明白,却没一个人敢在苏严面前道一句的。
苏严怒道:“林司马你说什么糊涂话,这些斗犬都是本府养来警卫防贼的。本府与你有什么私怨,你竟要如此恶毒地诽谤本府。”
汤师爷也是赔笑道:“林司马,你误会了,府里确实是没有钱,你与府台不快,也不用与这些狗计较嘛。”
林延潮冷笑道:“养狗充作警犬?也只有无耻之人,方能说出这等无耻之言?苏府台,我劝你一句,别以为你能在这归德府里,一手遮天。”
“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所行所为,都是人看在眼底,早有一日民怨如沸之时,就是你遭报应之时!”
林延潮怒叱苏严,苏严不敢应。林延潮又看向汤师爷,潘司吏道:“尔二人助纣为虐,万事奉上,作恶更盛,将来朝廷追究,你们与苏严一并将这牢房坐穿。”
汤师爷面色涨红,也是心底愧疚,被林延潮说得无言以对。
至于潘司吏则是面色扭曲地道:“快来人,来人,这林司马失心疯了,胡言乱语,将他拿下。”
外头里府里的衙役皂隶一并涌上堂来,林延潮一句斥下:“哪个敢乱动?”
衙役皂隶见林延潮威严,皆不敢上前,退后三步。
周通判,吴通判,府里推官,以及众人见林延潮与苏严怒怼的一幕,都是惊呆了。
好比林延潮突然暴起将整个府衙大堂掀了个底朝天了一般。
何通判来至林延潮身旁劝道:“林司马,求你忍一忍不要再说了。”
“本官已是忍了许久,而今日无需再忍,”林延潮走至苏严面前道:“而今事已至此,本官劝苏府台一句,极早将你之事向有司上禀,自请上面发落,以免自误。”
苏严闻言上下打量林延潮,陡然大笑道:“方才人说你失心疯,本府本是不信,眼下方才不假。本府纵养了几条狗而已,哪里是罪?”
“倒是你今日咆哮公堂,不将我这上官放在眼底。本府一本参上,看看是谁乌纱不保。”
苏严顿了顿斥道:“哼,乳臭未干小儿,意气用事,你以为吵几句,就能将本官扳倒吗?你以为是你钦差?有王命旗牌,可斩本官?”
林延潮冷笑道:“是么?”
就在这时,一名衙役奔至道:“府台,外头有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