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荼离,目光转开,道:“惊风将军,神女之死我们都非亲历者,可你若恨透了景林,那大可以杀我泄愤,景林是我的父亲,只要我活着一日,便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你是景林的儿子?”惊风震惊万分,视线逡巡像是要把人烧穿了似的,他舔舔后槽牙道,“我们当时曾玩笑说,将来若生了一男一女便结娃娃亲……他……他知道你俩的事吗?”
“知道。”殊羽不自在地挠了挠头,“三界都知道了。”
“那你不顾生死跳进神树里面,他也知道?”
殊羽敛眉,苍白毫无血色的一张脸瞧着乖顺又凌厉:“知道。”
“呵……”惊风冷笑道,“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能牺牲,真真是大义凛然。”
破碎石墙外的天空蒙上了一层深沉血色,电闪雷鸣,血雨腥风。石剑剑阵忽然发出怪异声响,石剑像是受到了神秘力量的牵引,震颤不已。正殿屋顶石梁相互碰撞,碎石纷纷坠落,神殿似是岌岌可危。
不一会儿,正殿屋顶消失,血网无限延伸,仿佛要将这苍穹吞下。
天边出现了一个漩涡状的洞口,洞□□进银白光芒,将里头昏暗压抑的世界照出了一抹光亮。
“不好,”荼离心口一沉,“封印裂开了。”
就是现在。
惊风最后问荼离:“你跟不跟我走?”
“不可以,”荼离摇摇头,“不可以!哥哥,拦住他!”
荼离瞬间挽弓虚晃一枪,在惊风抬手推挡刹那闪身与殊羽互换了位置,神女庇佑,惊风身上再次镀上了浅金铠甲。
墙里墙外的魔物再次沸腾,荼离射下万千箭雨,与魔物周旋盘桓。血雨幻化雨阵,与箭雨纠缠相抗,石剑剑阵袭来,前后夹击,荼离屈膝飞到空中,割破手指连射数道血箭,血箭射在地上发生猛烈爆炸,他孤注一掷,拉满龙筋弓弦,付诸他几乎全部神力的羽箭铺天盖般落了下去。
残肢断臂、连绵爆炸中,荼离倒了下去。
“哥哥……”泥泞潮湿的落叶糊了一身,他攥着金乌长弓费力抬起头,剩下的两面石墙被炸得稀碎,正殿之中徒余几根通天石柱。
石柱下,是蜷缩一团的殊羽神君。他身上脸上全是血,龙骨剑掉在脚边。
“在扶桑神树的世界里,你们根本打不过我。”惊风看了一眼荼离,无奈地叹了口气,“哪有儿子追着老子打的,你是非不分,是该吃些教训。”
“你不是我父亲。”荼离不住咳嗽,“你不过……不过是我父亲的一道意志罢了,本就不该存在于世,你是魔王,我……我便不能放过你。”
殊羽举剑再次刺杀过去,惊风身形未动,铠甲反击将殊羽打出三丈远。
漩涡洞口仍在扩张,等到所有角落都被彻底照亮,扶桑神树里外的世界便彻底交融,魔族再无所阻拦。惊风收起霜寒剑,抬头说道:“那你们就留在这里等死吧。”
白龙咆哮,龙骨剑又一次飞了过来。
还不死心吗?惊风笑了笑。
他并不打算理睬困兽之斗,苍茫血色下,他沐浴世外银光,踏影而上,漩涡洞口不停放大,仿佛还能听见扶桑神树外的喧闹,就像两千年前众神哭嚎一样。
两千年了,暗无天日的两千年,他受够了。
光明近在咫尺,惊风抬手轻触,在他即将脱离黑暗的刹那,一只血箭贯穿了他的心脏。
怎么可能?
神女庇佑的铠甲,消失了?
他失力跌落尘埃,光明渐远,漩涡洞口在视线中愈发模糊。
落叶湖岸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不同以往的,这一回是被彻底毁灭,毫无生机。
惊风错愕转头,不远处,荼离正倒在血泊里得意酣笑,他的胸前,正钉着殊羽的那把要命龙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