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龙首从天空坠落,将要砸在凌波花界上时,被旁边的黄金力士一把接住。赵欢赵喘着粗气,浑身汗水血水一起往下淌,他一手提起龙角,将它拎起,然后看向天上的阮琉蘅。
焰方剑屠龙后,又慢慢变回原来大小,而阮琉蘅却微微摇晃了下身形,她垂下头,平息了很久,才向他们飞来。
他又想起剑庐祭典之前,她在灵端峰与他对战时,曾经低喝过一声“我剑屠龙”,却没想到一语成谶,竟然真的被她屠了龙。
手中的龙首不停散发着魔气,但因为失去了身体,头部的魔气很快便散了个干净,露出这条龙本来的颜色。
那是如月光般的银色。
他将龙首轻轻放在离南淮不远的花海上,心想,它曾经,应该是一条美丽的银龙。
……
魔龙被屠后,它所召唤出的三条小蛟龙也随之不见,复寥召回了小花小树小草,而鸿英也收了法相般若蛇,连同阮琉蘅一起,飞到了南淮身边。
天地根从树冠开始,缓缓散去,南淮收了和光同尘域,脸色才好了一些,重新坐了起来收回了丹灵,再取出一枚丹药服下。
阮琉蘅走到龙首前,看着它微微动了动下颌,而目光却异常柔和,仿佛在示意她过去。
她将手放在龙首的犄角处,隐约有一道彬彬有礼的声音在对她说:“请予吾灵力。”她没有犹豫,立刻将灵力灌注进去。
耳边又听到这道声音,似乎是笑了笑,然后说道:“多谢”
这是……龙在说话?
“吾名,月刃。”
所有人神识中都响起了这句话,他们看向虽然面无表情,不再散发戾气的龙首,而它的眼睛却不是看着他们,而是望向遥远的天空。
“秘境为吾主所有,吾为守护者。”
“吾,死有余辜。”
“但人类自作孽,亦不可活。”
“琉璃洞天每二百年开放,皆由吾守护秘境,然此次却有魔修布下污秽阵法,使秘境被魔气侵蚀,吾亦被魔气污化,失去心智,方才与尔等交战。”
“吾已无颜见吾主,死也必将魂飞魄散,惟愿诸位修士,不计前嫌,帮吾减少罪孽。”
“琉璃洞天乃夜帝王之秘藏,其座下双兽,被留在秘境中作守护之用。吾为其形,名月刃,另有一兽,名夜刃,为其核。当吾身死后,秘境便会分崩离析,旦核不损,便还有弥补之余地。”
它双眼看向阮琉蘅。
“那女子,到吾眼前来。”
月刃还能说话,全靠阮琉蘅的灵力撑着,她不敢将手离开月刃的头颅,便缓缓用手抚过它的头顶。入手是凉润的硬壳,上面覆盖着银色的荧光,果真像月色一样美丽。
可她心里知道,这条龙已经极其脆弱,它甚至吸取不了多少灵力,完全是凭着一口气讲述遗言。
在阮琉蘅抚摸过龙首的时候,月刃似乎想起了什么,眯起了眼睛,仿佛在享受一般,直到阮琉蘅站在它眼前,月刃才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子,眼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吾秘传你修复秘境之法门。”月刃说道。
阮琉蘅轻轻皱眉,她立刻感觉到有纷繁复杂的神识信息从她碰触月刃的手掌处传来,而后在她识海中结成一道白色法诀。
阮琉蘅以神识去吸收那法诀,才发现这法诀竟然是远古时期的法门,最早竟可以追溯到最早一代古神补天的传奇。法诀中记载道,远古时期,曾有过一次灾难,当时支撑此界的天柱倒塌,时空动荡,天道将崩。人间遂有古神从混沌而生,以一己之力为人间修补苍穹,所使用的就是这道法诀,名为“补天阙”。
当阮琉蘅吸收了法诀后,月刃的双眼突然滑下两滴泪,那泪非水,亦非物,落下后便化为晶莹的星光,飘入阮琉蘅的眉心,带来一股清凉之意。
阮琉蘅不是初出茅庐的修士,在她的所见所闻里,关于龙的一切都是天下最珍稀之宝藏,只得一样,如赵欢赵,便可以笑傲修真界。
龙之精华在龙首,龙首之精华在龙泪。
而如今她竟得了龙泪。
可她并没有喜色,因为当龙泪入体,她才真正完全接收补天阙的传承,在龙泪的信息里,修士想要“补天”,则必须以领域之力为载体,以龙泪为媒介,用自己的灵力填补住漏洞,乃是最消耗心神的法门,饶是古神之躯,补天之后也因筋疲力尽而陨落。
她只问道:“我能支撑多久?”
流下龙泪后,月刃慢慢阖上双目,它没有回答阮琉蘅的问题,而是用极轻缓的语气说道:“吾主,吾来领罪了……”
从最坚硬的龙角开始,足有一人多高的龙首终于化为微尘般的粉末,随着风消散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上空的琉璃洞天发出剧烈的轰鸣声,那扇被魔气侵蚀,已然是漆黑色秘境大门,边缘出现一道惊心动魄的巨大裂缝,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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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琉蘅转过身,看着眼前已是伤痕累累的同伴,手握紧了剑。
她想说点什么,但她的神经也已绷到极致。若干条性命的压力,使得她从未松懈过,哪怕是铁打的人,也会有濒临崩溃的时候,此刻说出的任何一句话都可能让她失控。
更何况,要说什么呢?
这些能把性命交给她的同伴,只怕承受着与她不相上下的痛苦。
……
曾经在一个暖夜,她与还是少年的夏承玄刚探望完林画师姐,那少年握着她的说,对她说:
“一直陪我,只要你在,我便永远不会有心魔。”
曾经在朱门界,南淮失望地看着她,说道:
“阿蘅,你去做女英雄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可曾想过你的师长、师兄、徒儿、好友……他们的心情,你会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