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灵力却如泥牛入海。
沧海元君的手有些发抖,他握住林画的一只手,唤道:“画儿,好孩子,醒过来。”
林画却再也不会回答他,也不会插科打诨的逗他开心,不会与他顶嘴,不会嫌他唠叨,不会……
天空细细密密地下起雨来。
太和沧海毕生收徒五,“天演之变”中,已经折殒了一个,如今又去了一个,他竟瞬间有些苍老了起来,一双碧蓝色的眸子幽幽看着夏承玄,隐隐凝聚着风暴。
雨水中卷起水浪,以两为中心,不过一丈之地,其中却仿佛有海浪怒鸣,天地回响!
“夏承玄!大逆不道!竟敢残杀同门前辈!”沧海元君厉声质问道。
夏承玄这雨中慢慢跪了下去。
“请师祖息怒,弟子愿入玄武楼接受审查,夏承玄以剑心发心魔誓,绝非故意杀死林画师伯。”
“好,本座给辩白的机会。若是刚才不承认,本座立时便毙于此地。”沧海元君冷冷放下这句话,他抱着林画转过身,便看到同样淋雨中的阮琉蘅。
夏承玄也顺着沧海元君的目光看到了她。
……
阮琉蘅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哭,雨水和泪水一起落下来,模糊了视线。
她拼命想把躺沧海元君怀中的师姐看得更清晰些,便用手去擦眼睛,然而怎么也擦不干,雨水走了又有泪水,泪水走了雨水又来。
原本不该看清世界的样子。
越清晰,心越慌。越清晰,心越伤。
可若不看清世界,又怎么能握紧手中之剑?
而的剑,如今却该去斩向谁?
她向着沧海元君伸出一只手,叫了一声“师父”!
沧海元君闭上了眼睛,他何尝忍心看到这样的阮琉蘅,只说道:“准备好,再来找本座。”他睁开眼睛后,看向两名巡查弟子,“带灵端峰夏承玄回玄武楼!”
说罢一步瞬移,已是带着林画回了洞府。
而阮琉蘅雨中依旧失魂落魄,她看向夏承玄的眼睛甚至没有焦距,巨大的感情打击之后,即便是元婴修士,竟也进了牛角尖。
夏承玄被两名弟子上了绝灵锁。
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阮琉蘅,心里一阵阵抽痛,当他被押解,路过阮琉蘅身边时,只说了一句:“信。”
阮琉蘅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的眼神突然有了神采,可这神采却让夏承玄心被揪起。
那几乎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决然。
“信。”
她看向夏承玄,凄风苦雨中喃喃。
※※※※※※※※※※※※
阮琉蘅回到灵端峰。
雨打桃花,细碎的粉色花瓣碾泥土中,艳绝也感伤。
她一路行来,手一挥,桃花林中便飞出一坛桃花酿,封泥被灵力激荡射出,而坛中酒顺着雨水穿肠而过。
阮琉蘅平生善饮、善品,却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心情去饮酒,她曾一直认为牛饮者鄙,浇愁者哀,可到了这个地步,她竟也只想去渴饮杯中物。
是软弱?是逃避吗?
不,阮琉蘅很清楚,某种诡谲的力量,已经慢慢接近自己,接近太和……那是夏承玄很早便察觉到的阴谋的味道。
她饮酒,然而眼睛却越来越清明。
她的思路从立危城听闻林画从沉睡中醒来开始梳理,林画的一颦一笑,甚至每一句话都重新浮现她的脑海里。
完全没有破绽,只除了一点——林画百多年来,未得寸进的修为。
她不愿去怀疑师姐,但是以林画的资质和心性,再加上寿元丹等丹药的加持,她不可能还停留原有的修为。那么,为什么林画不晋阶?是她不够刻苦吗?不,不可能,师姐一直是她的榜样,而且是最为要强的女子。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是她因为某种限制,所以困囿于金丹期。
这种限制,也许就是事件的真相。
而夏承玄就是这段事件风波的主角,若不是燕国小镇上,夏承玄与她说了那一番话,恐怕阮琉蘅真的要对夏承玄起疑。
他们都想到过对方会出下一招,只是不曾想到,这一招,却是由林画来出。
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一幕……为什么要让她最亲近的两相残?
一想到林画,阮琉蘅便握紧了手中的酒坛,她将额头抵冰凉的酒坛上,轻轻颤抖着身体,压抑住细细碎碎的哭声。
间种种不甘、不平、不公,是心魔之源头。间之遭遇,是心魔之源起。间生死轮回,是心魔之源本。
其根源,仍旧心。
若细细剖来,哪怕是最刚强的太和剑修,也会有一颗柔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