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望向南面的夜空,那一盏盏的灯都飘得远了,渐渐混入星子中去,分辨不清哪些是灯,哪些是星。盛况之后,只余寂寥空落,让人心头怅惘酸楚。
他生气了才会一下子放完所有的灯吧,也即是说他再也不会这样做了,今晚是最后一次。
他都等了四天,怎么就等不得这片刻呢?他等在外面的时候也许是种煎熬,但她在家中极想出来,却又强迫自己不要出来,又何尝不是煎熬?
是她错了。她第一天晚上就该出来对他说明白自己对娘亲的承诺,要么就一直坚持着别出来。如今既毁了承诺,辜负了娘亲的信任,又白白伤了心。
她站在那儿,怔怔望着所有的灯飞远,再也见不着了,才低叹一口气,准备回家去。
从巷子另一头传来轻轻步声,她不由心头狂跳,回头望去。是他,一身玄色直裰,几乎完全隐入夜色之中,只衬得一张脸庞越发白皙,月色下仿佛淡的没有颜色。
他双手抱胸,缓步走近,脸上神情淡淡的,但那对眸子却一直凝视着她,一直走到近前,也没有说话。
“你去哪儿了?”文玹微带疑惑地问道,他若是没走,怎么不在树下等她呢,且她出来有一会儿了,他为何没有马上出现,而是让她等了段时候才从巷子那头过来?她心中本来既有对他的亏欠感,亦有辜负了娘亲信任的愧疚感,可此时却有些恼意上来,他是存心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
逗比版小剧场:
孟裴:这些天你到底瞧见我放的灯没有?
文玹(冷漠):早早睡下了没看见。
孟裴(痛心):你居然睡得着?哎——我本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
文玹:我还要问你呢,我出来了你干嘛躲我?故意让我心里难受么?
孟裴(挑眉):能不能别每次都那么急着下结论?我有这么阴险么?对了,重点是,你心里难受了?
文玹(懊悔):说漏嘴了。
第95章
孟裴略微抬了抬手, 文玹这才留意到,他怀中抱着两只毛茸茸的小猫崽。只因他穿着玄衫,走过来时, 她又只望着他脸上神情, 竟没有发觉。
她伸手抚摸了一下幼猫的头顶, 指尖陷入细软的绒毛中,有温暖的热意传来。被她触摸后, 幼猫摇晃着抬起头, 发出微弱而尖细的叫声。
她问道:“它们太小了,它们的娘呢?你抱走了, 它们的娘亲回来要找不到它们了。”
孟裴摇摇头:“不会回来了……昨夜就听见它们在叫, 叫了两个时辰没停。今晚亦是, 只是叫声越发弱了,若是再留一个晚上怕是活不下去了。”
昨晚甚至前几晚他都等了两个时辰么?文玹惊讶中又觉感动,她轻轻道:“娘知道了。我答应她不能越界……其实我今晚也不该出来的。”
孟裴淡淡道:“你爹知道了吗?”
“娘没告诉他。”文玹摇摇头,隔了一会儿又道:“可是过了今晚,就不一定了。”
她抬眸望着他:“以后晚上别等了,也别放灯了,我不能再出来。”
他没说话, 只用那对夜色般的眸子深深地凝望着她。她不觉心旌神摇, 几乎就要改主意了, 最后还是忍住了,却移开目光没敢看他的眼睛。
“我听娘亲说你娘之前晕倒了?”
“是的。”
文玹想到娘亲说的话,小心翼翼地问他:“她还好吗?如今身子恢复了吗?”
“她是被人下了毒。”
文玹惊诧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下毒?”
他垂眸低声道:“太医诊断为中毒, 催吐后醒了,如今渐渐恢复,只是还会偶尔头疼发作。”
“她一定能好起来的。”文玹只觉自己这话说得和没说一样,她怜惜他心疼他,可她却帮不上他什么忙,再说什么也只是空言安慰罢了。她能为他做的实在太少了啊!
“如今所有的食物,都经过银针试毒,再让人试过之后她才吃。”
文玹点点头,默默想了想后道:“可是试毒只能试出短时发作的剧毒,若是慢性的毒.药,亦或是每次只投一点点量,试毒是试不出的。下毒的人找到了吗?”
孟裴缓缓摇头,眼神微黯,其实下毒之人想一想就能知道是谁,父王却压着此事,难道他仍然在怀疑是母亲自己服毒的么?又或者是因为那人怀了身孕,他不想动她?
文玹瞧见他这样的眼神,再也忍不住,伸出双臂轻轻环住了他,她知道这种时候,再多的安慰只是空话罢了。人在这种时刻,需要的只是一个拥抱。此时此地,她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一件事了。
孟裴任她抱住了,微微低头,能闻到她头发里淡淡的栀子花香气,他安静地让她抱了片刻,便抬起头来,向后退了一步,挣开她的怀抱,脸上浮起些微笑意:“你就不怕被人看到吗?”
文玹这才意识到他们还在巷子里,时辰也远未到深夜,远处的街道上还有灯光缓缓移动,当是夜归的行人所提之灯吧。
她摇摇头,她既然做了就不怕被人看到,即使被人看到她也不会后悔。这是最后一次她晚上出来见他,她不想留下遗憾。
两人静静无言地站了会儿。他怀里的幼猫忽然叫了一声,她伸手抱过一只来,这是只虎斑花狸猫,浅灰色的皮毛上有一道道黑色的条纹。小小的身子一只手掌就能握住,能感觉到掌中的身躯极为瘦弱单薄,肋骨一根根清晰可辨。
“这么小能养活吗?”文玹喃喃道,“若是一人一只倒是正好,可它们已经没了娘亲,再分开就太可怜了。”
孟裴亦道:“还是放在一起养吧。”
文玹抚着小猫崽的后背,抬头看他,“你养还是我养?”
他笑了笑:“随你。”
“那就我来养吧,我以前养过猫。”文玹摸了几下怀中的小猫,想起早前就想问他的事,“你把阿关送去哪儿了?”
“没有送去太远的地方,她如今在京郊的一处庄子里住着,有人看着她。”孟裴淡淡道,“古二改名易姓,却带着她来到京城,总不会是为了省那几个工钱。”
“我也是这么觉得。”文玹轻轻点头,接着道,“我还有件事想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