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 / 2)

阿镜跟明玦帝君碰过几次面,那是位皇仪明威的帝君,但虽然看着仪表非凡,尊贵极至,但在他的袖子里却常年带着一条看着很鬼祟猥琐的小蛇。

据说……这小蛇也是来历的,跟帝君有些瓜葛。

阿镜对这些帝子皇孙从来都不感兴趣,觉着他们都是纨绔子弟,只是想不到,纨绔的明玦帝君竟也会写出《九重逍遥曲》这样撼动人心的调子。

好几次情天的聚会,主持的女仙吏都会选用这一首作为开场起舞曲子,以至于阿镜怀疑这仙吏是不是暗恋明玦。

那天,他们在情天边沿的恨海之上,泊舟聚首。

兰璃说许久不曾听秋水君弹琴了,便央求他弹奏一曲,又撺掇阿镜拿出自己随身的玉箫,两人琴箫合奏。

兰璃君起初还捧着腮默默听着,突然他挺身而起,掏出怀中的凤尾骨扇,纵身而起,于琴箫合奏里翩然起舞。

他赤足舞蹈,脚腕上的银铃发出悦耳声响,脚底下一寸之遥就是恨海,不透明的恨海之水,仿佛是流淌的翡翠,波澜涌动,想吻上他的脚,却总不能够。

漫天的云气都因而变了方向,甚至连岸上的桃花被扇风鼓动,纷纷扬扬而起,洒落在恨海之上,这场景何等旖旎。

突然兰璃君促狭地扇面一转,桃花变了方向,纷纷向着弹琴吹箫的两人而来。

阿镜避开桃花,却仰头畅快大笑,情不自禁地转头打量旁边的秋水君。

漫天绚烂的桃花对他来说,大约就等同于冬日的鹅毛雪片。

秋水君垂眸弹琴,他仍是那样,雅正端贵,清心寡欲的模样,只有眉心一点道法丹心痕仿佛被桃色渲染,显得更浓了几分。

或许……不过是色不迷人人自迷,情天宫主的眼里,秋水君这道心不动的模样,却比天上人间,任何的绝色都要荡漾迷人。

长袖当空,兰璃唱道:“梧桐昨夜西风急,淡月胧明,好梦频惊,何处高楼雁一声?”

终此一生,在阿镜漫长的仙人生涯里,都不曾再经历那样绝世的乐舞了。

她甚至想要,时光定格在那一刻,不要再前行,也无须后退。

***

定睛再看之时,恨海,情天,桃林,善舞尽数消散。

只有那道淡紫色的人影挡在眼前。

无情的凤眸里透出锐利的杀意:“南方镜!”

阿镜指着他:“让水湄那个贱人出来受死!我要让她血债血偿……给我让开!挡我者死!”

当时秋水君的眼神,阿镜记得很清楚,他从来都是个淡漠寡情的人,那一会儿,双眼里透出的冷怒之色,却像是要将她撕碎。

她忍不住恶毒地嘲讽:“难道连你也被她蛊惑了吗?秋水君,你的道心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

阿镜知道自己跟秋水君不是一路人,他曾贵为九渺掌教,后来升任天宫司刑,从来都是清冷矜贵俯视众生,而她却是放纵顽劣的情天之主,是把“忘情天”改作“情天”的劣迹仙人。

秋水君的眼里,必然当她是个唯恐避之不及的异类,昔日聚会,也不过是勉强看在兰璃君的面上罢了。

而这一刻他对自己的憎恶痛恨之情只怕已达巅峰。

——浮生总有长恨,一人之心却最难得,更遑论白发相守。

自九重天上陨坠之际,阿镜突然记起那年在离恨海上,她,兰璃君,以及秋水君琴箫合奏的那一场绝世舞乐,刹那间,像是经过兰璃君的扇底、离恨海上的风裹着桃花瓣,掠过她的脸颊跟发鬓。

那一年王母的蟠桃园里,桃花如海,来年的蟠桃宴上,必定嘉宾云来。

南边的离恨海上却突然波涛动荡,忘情天竟然塌陷。

情天之主南方镜以最后的神力封印情天,神陨。

作者有话要说:  腊八啊腊八,把这个雪藏了很久的文文放出来~

→_→等更的小伙伴们还在吗?

☆、举世皆浊我独清

新年的第一场雪趁夜而来。

次日,蓝浦州便被装点的银装素裹,俨然琉璃世界。

北俱芦洲的雪就如同北境的旷野一样,豪放而肆意,大片大片地鹅毛雪花从天而降,不多时地上就铺了均匀松软的一层。

阿镜站在屋檐下,淘气地往外吹气,那棉絮似的雪被她吹中,便软沉地加快了下降速度,落在掌心之时,又被热气熏蒸,很快化作了一滩水渍。

阿镜感觉到雪花落在掌心里那一抹沁凉,似乎能透到心里去。

她把手掌举的高高地,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手。

据阿镜的生母说,在她出生的时候,母亲梦见有一面古镜从天而降,撞入自己的怀中。所以给她起了个小名叫“镜儿”。

在阿镜六岁的时候,一场史无前例的干旱,让整个蓝浦百姓民不聊生,甚至出现了卖儿卖女易子而食的惨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