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略算下来,陌奕宗攻打霄云国已有大半年儿,真心祝福他能战死沙场。
床褥上满是花响的血,惠儿要帮她换被褥,她本想自己走下床,然而一挪动,双腿之间传来剧烈的锐痛,她赶忙抓住床架,身躯在忍耐中颤抖。
惠儿即刻搀扶,神色忧戚地宽慰道:“疼就喊出来,您也太要强了,总这样憋着对身体可不好。”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亲便教导我,眼泪只会让人变得懦弱,倘若谁让你流泪,你就让他流血。”
这哪里是教养女儿的信条?太暴力了啊。
惠儿忆起她戴脚镣的画面,问道:“……您的父亲,莫非是江湖人士?”
花响无谓地扯了下嘴角,想到阔别已久的父亲,不免伤感。
且不论陌奕宗当众斩首的那位“花响将军”,将近一年渺无音讯,估计所有人都以为她已不在人世。
对,正如陌奕宗质疑那般,她确实并非真正的花响将军,但比起花响将军的谋略与战绩,她自诩略胜一筹。
至于她的真名,迟早要堂堂正正地报在陌奕宗的面前!
婴儿的哭泣声从隔壁房间传出来,她的心忽然揪了一下,又强制自己捂住耳朵。
接生婆抱着襁褓中的小皇子,伫立珠帘之外,道:“小皇子肯定是饿了,您看?”
花响的举动,像个闹别扭的孩子,更加用力地堵住耳朵。
差两个月才满十七岁,说她是个大孩子其实一点不为过。
不知晓该如何当娘,更不想当陌奕宗之子的娘亲,只想逃,愈发想逃回属于她的地方。
彻底忘掉这一切!
无奈,孩子的哭声愈加洪亮,把她的头都快哭炸了,她蹲在床脚,艰难喘息。
人多眼杂,惠儿担心主子的古怪行为遭人议论,唯有谎称她已昏睡过去,请奶娘帮忙先行喂养。
门外再次恢复宁静,花响的情绪渐渐平复。
“惠儿,多谢。”
“替主子分忧是奴婢的本分。”惠儿扶她上床,一边帮她盖被,一边柔声道,“您若是信得过奴婢,日后有何烦恼便说给奴婢听,奴婢没准还能帮您出出主意呢。”
花响应了声,道:“那就麻烦你和奶娘先照顾孩子,不到万不得已,不必抱过来给我看。”
所指不得已,便是陌奕宗。
惠儿观察着她的神态,确实嗅不到属于母性的气息,仿佛刚出生的小皇子与她毫无关系?惠儿欲言又止,熄灭油灯,阖上屋门。
黑暗之中,花响直视上方一个空洞的点,抚了抚瘪下去的腹部,不得不承认,孕育的过程,相当神奇。
…………
八日后。
陌奕宗攻下霄云国,得胜回朝。
宫墙外鞭炮齐鸣,使得这死气沉沉的后宫终于有了些生机。
花响倚在床头发呆,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铁石心肠?自打儿子出生,竟然一眼都未看。
“圣上驾到!——”
他不是应该刚进宫门吗?来得这么快?
正诧异,伴随惠儿“恭迎圣驾”的问候之声,陌奕宗抱着儿子步入寝室。
“小家伙儿可真胖!”
打胜仗加之喜得贵子,双喜临门!
他完全是爱不释手的模样,一转身坐在床边,一边逗弄着儿子,一边笑道:“行啊,第一胎就给朕生个胖儿子。”
花响情不自禁地伸长脖子,偷瞄襁褓中的婴儿。
可惜看不清孩子的整张脸,被陌奕宗的背影挡个正着儿。
哇!孩子毫无预兆地哭起来。
哄孩子可不擅长,他赶忙将儿子向前递了递,却发现她没有接过去的意思?
“嘛呢?”
孩子哭声震天,花响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扬声喊道:“惠儿!孩子哭了!”
惠儿疾步走来,刚欲从陌奕宗手中抱走孩子,陌奕宗反倒把手臂收了回来。
“什么意思?你自己不会哄?”
花响搪塞道:“孩子又小又软,我手里没轻没重,怕弄伤他。”
“他是你儿子又不是仇人,你跟朕这儿扯什么淡呢?!”过来的途中,他便从王德才口中获悉一些风言风语,后宫都在传,花香宫女对亲生骨肉冷若冰霜。
舐犊情深无需多言,原本他只是当个笑话听,不曾想所言非虚?
花响缄默不语,气氛僵持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