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四婶若不愿意同二姐姐远别,也并非定要嫁到江南。”她抬眼看向林氏,“说不定四叔丁忧结束后就会出任京官。”
何氏面上一喜,“这话可有什么依据?”
沈天玑摇摇头,“我只是猜测而已的,但有些把握。我看,还是不要把目光就局限在江南了。地方是死的人是活的,后面的事情谁又说的清楚。”
林氏走后,沈天玑这才失笑,自己这是要做红娘的节奏。其实她早就做上红娘了,京中的王府贵介娶妻嫁女,都以有皇后娘娘的祝福和赏赐为荣,不少王妃郡王妃之类进宫时都喜欢和沈天玑聊各家亲事。她过去嫌烦,只面儿上应付着,细里都由宛盈去操持。沈天玑本是个十几岁的年纪,觉得这种事更应该问当事人自己的意愿,让她同上一辈家长那般盲目撮合,她实在做不来。
大约是林氏把沈天玑的话告诉了沈天媱的母亲方氏,最后方氏决定国公爷周年祭后,就带着沈天媱进京。
七月流火时,昭武帝为嫡长子举办了盛大的太子册封仪式并上满月宴,京中一连庆贺七日,借此大赦天下并免除赋税三年,举国百姓一片欢腾。百姓们对太子殿下感恩戴德的同时,自然也对皇后娘娘心怀感恩,如此,那妖后的谣言倒是淡了不少。
太子满月宴的最后一日,由沈天玑主持的女眷宴席就在慎懿殿中举行。后宫诸妃子也都一并出席,沈天玑特意留意了景选侍,见她容色红润步伐轻盈,想是病都好了,心下稍宽。也不枉费这些日子她送去不少的补品药品。几个月前她还来求她说给自己的秋兰殿派一队夜巡侍卫,沈天玑想到她是因惊吓才得到病,便欣然应了她的请求。方才人还同过去那边言笑晏晏,杨林两位贵人大约也是想开了,脸上也有不少笑容。这样就好了,她们安分待着,她必会给她们富贵安宁。
席间几个擅于言谈的夫人免不了说起京中趣事,沈天玑只随意听着,注意力都落在了儿子身上。没办法,这种场合,小团子注定要给几位有脸面的太妃和老王妃们轮流抱抱,这会儿正落在安亲王妃怀里呢。
安亲王妃抱着不撒手,连连称赞太子殿下长得漂亮,一旁的裕郡王妃笑道:“安亲王妃可别搂着小太子不放了,顺温太妃可瞧了好多眼了呢!”
安亲王妃尴尬一笑,连忙将孩子送到顺温太妃手上。顺温太妃连连唤着心肝宝贝儿,真比亲生孙子还亲热。皇上小时候本就在顺温太妃身边带过的,情分自然不同一般。安亲王妃还站在一旁看着,偶尔伸手去逗弄一下小团子粉嫩面颊。顺温太妃朝她笑道:“安亲王世子也不少了,早日娶了亲,也生一个小娃娃来,定然给你抱个够。”
“就是,京里不知道多少姑娘想嫁给安亲王府做媳妇儿呢,世子的亲事还没定下来么?”英靖侯夫人道。
安亲王妃神色立刻不虞,“指望他还不晓得要等到何时呢!”
顺温太妃道:“京里这样多的好姑娘,世子就没有瞧得上的?”
“倒也不是。”安亲王妃眼角暗自看了眼沈天玑,对方神情不见一丝变化,唇角的笑容一如既往。她心里叹口气,崇儿这个认死理儿的,她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抱得上孙子。
裕郡王妃又说起了最近京中流行的熏香,安亲王妃便借此揭过去。小家伙转了老大一圈,刚到沈天玑手上就睡着了。沈天玑心疼的很,很想抱着他回宫睡去,可也只能亲亲他,低声哄道:“母后抱着乖乖睡哦,宴席马上就结束了。”过了一会儿,又有小黄门来回说,皇上有旨,抱小太子去宣德殿瞧瞧。宣德殿是今日群臣宴的地方,她心里一边腹诽,一边“微笑”着让宛盈抱着孩子去宣德殿。
“要说这调香,我瞧着忠勇侯夫人就是个能手,”英靖侯夫人道,“心思又灵活,她调的香都是别出心裁的,什么柳叶香、槐花香的,在别处见也没见过的。”
另一位夫人也随口附和。沈天玑听得一愣,暗道,清姐姐的母亲什么时候会调香了?一旁的碧蔓低头轻声道:“这说的是柳将军的平妻,并不是清姑娘的母亲。”
平妻这个词,真像是触动了沈天玑的痛恨处。因前世里苏府忌惮还未完全瓦解的沈府,迎娶宁清意时就是用的平妻的身份。沈天玑觉得,妻子就是妻子,天下独一无二,若是一个男子有两个妻子,那便算不得真正意义的妻子了。可叹世间男子可以迎娶无数姬妾还不够,偏要弄个什么平妻的身份,坐享齐人之福的同时,他的那些妻子又何其可悲。
“听说这位夫人极其受宠呢。”碧蔓又道。
沈天玑道:“忠勇侯府……怎么今日不见忠勇侯夫人来呢?”
“说是有了孕,不便进宫。”
去年就诞下忠勇侯府的长子,现在又有孕,看来的确是受宠。只不过,忠勇侯的原配还在,却把一个妾室提为平妻,这在大昭是极少见的,算得上十分荒唐了。这柳将军好歹也是朝中肱骨,怎么做出来的事却不像样子。
这位平妻越得宠,只怕柳清萏母女的日子就越不好过。当初,她多羡慕柳清萏的父母是真正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看来,当真是笑话。
殿中人多难免闷热,沈天玑便借口换身衣裳,出殿来透透气。碧蔓看了她神色,犹豫道:“娘娘,有一件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慎懿殿和宣德殿隔得不远,沈天玑朝宣德殿的方向看着,总担心一群大老爷儿们把她的宝贝儿子吓到。然后又觉得自己神经兮兮担心过了。
昨日纳兰徵还说,她对孩子太过疼爱了,比疼爱他不知多了多少倍。沈天玑径自波澜不惊,她生的儿子,她自然疼爱。至于与他相比……根本是不一样的身份,怎么能比的?
她收回视线,看向碧蔓,“什么事儿?”
“奴婢今日听到几位夫人私下里说,忠勇侯府的新夫人怂恿柳老夫人,给柳大小姐订了一门破落户的亲,还说……”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沈天玑斥道。
“还说那位陈公子是个……天生不能人道的。”碧蔓眼眸一转,“奴婢就知道娘娘定要帮清姑娘的。可是娘娘可别忘了,当初清姑娘是怎么对娘娘您的。”
沈天玑凝眉道:“听说的事情不足为信。”虽然两人交情已这般破碎,但她既然听说了,定是要查清楚的。
碧蔓看她淡漠的眼神,也不再开口。
时值盛夏,殿外一应葱茏树木,落下大片浓荫。乔木下又有不少花卉,赤金红紫,流霞般绚烂。她带着碧蔓沿着林荫处走着,偶尔传来一阵凉风,清爽惬意。
沈天玑今日身着赤霞红织金暗绣牡丹流云纱裙子,臂间挽着蔷薇印花的流云纱披帛,轻纱曼曼,随轻风款款轻扬,行走在绿荫繁花之中,曼妙如临世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