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叛军休想从其他地方获得补给,但赤眉教徒这时候还是能用储物法宝,从蓟阳郡运送一部分粮食,翻越绝岭进入叛军盘踞的深山营地。
只是数十万叛军所需要的粮草数量太庞大了,每天都需要数十万斤甚至上百万斤粮食才能填满肚皮,这就不是赤眉教徒用三五十件炼入中小型空间法阵的储物法器穿山越岭运送粮草就所能满足的了。
……
诸将虽然都有节制,不会喝得酩酊大醉,但屠重政送来的仙人醉太烈了,到最后酒终人散之时,诸将没有醉,也都好不了多少,皆酣然而归。
警戒没有放松,大规模的叛军逃入五六百里外的深处里,没有大规模活动的迹象,除了守值、巡夜的将卒小声说着话解乏外,营地里一片静谧。
初曦时分,绝大部分将领乃至一些老卒,都会勤勉的起床修炼,这也是大营最为静寂的一刻。这一刻除非遇到敌袭或守值的将领外,绝大部分人都在抓紧这点时间吞吐天地灵气修炼真元法力。
初曦时,营火烧得正旺,一道黑影贴着营地里的帐篷潜行,极其巧妙的绕过大营里所有的明哨、暗哨,很快就翻出高近十米的寨墙。
黑影贴着寨墙脚停了下来,弯腰蹲在营火照不到的阴影里,一身黑衣,没有半点气息传出。
这时候铅黑色的天穹又下起雪,营墙百余步就漆黑一片,确是远行逃亡的好时候,但黑衣人没有立即就往雷阳山左翼的山岭掠去。
《练兵实录》里对哨岗如何部署都有详细的解释,营墙外除了暗哨外,还有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机关、禁制,道丹境强者要不是足够了解情况,也难以悄无声色的潜近。
黑衣人也并不觉得陈海会将所有的暗哨、机关禁制都交给一人掌握,他所知道的暗哨未必就是完整的,他想要潜行出营,这时候就要加倍小心,稍有不慎就会泄露行藏,那就死无葬身之地。
黑衣人对陈海的秉性也极为熟悉,反复确认四周的环境,最后才小心翼翼的潜入营火照不到的暗处,一直往外围潜行二十余里,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是走出来了。
已经潜出这么远的距离,除非大营有道丹境强者坐镇,黑衣人这时候御空飞行都不虞会泄露行踪。
而只要飞过前面那道六七千米高的绝岭,就有一条隐蔽的深谷小道延伸进潼北绝岭深处,到时候更不用担心再有可能会被发现了。
黑衣人捏了捏藏在情迷里的《练兵实录》,他之所以不再潜伏下去,不惜暴露行藏,就是要将这本练兵实录送到梁天师手里。
这本《练兵实录》实在是太重要了。
这两三年来,各地义师举事,大小股义师总计有数百万众,但都难成气侯。
说到底都是被生存所迫、不得不举旗跟着天师造反的流民,在有充足的训练以及经历足够多的血腥战事之前,都只是乌合之众。
这群乌合之众,不要说跟虎贲军及诸宗阀世族手里所掌握的精锐私扈争锋了,即便是对地方武备也难有胜算。
《练兵实录》就是一件化腐朽为神奇的至宝,黑衣人这一年来亲目目睹那些流囚寇奴如何蜕变成虎狼之卒,心想天师要是能用《练兵实录》所录之法训练义师,数百万义师的战力在短时间内就能得到可观的提升。
大计才有功成的一刻。
赶到北面的营地,还有五六百里的险僻山路要赶,黑衣人不想浪费太多的真元,他要防备西园军会有追杀来,这样只是手足并用的攀越绝壁,顶着凛冽的大风,仿佛猿猴般翻过绝岭,很快就往岭嵴对面的裂谷里潜去。
黑衣人却不知道在他身后有两道身影,很快从他经过的山崖后走出来,注目看着这一切。
“我还真没有想到他会是赤眉教潜伏的眼线啊!”陈海微微一叹,却没有要追杀出去的意思,目送着黑衣人若隐若现的气息完全消失在绝谷深处,却没有其他的动作。
蛮奴铁鲲震惊的盯着陈海,不知道陈海为何要放过黑衣人,难道他没看到这黑衣人盗走《练兵实录》,就是要给深山里的叛军送去吗?
蛮奴铁鲲琥珀色的双瞳,仿佛铜铃大小的虎目,藏着抑制不住的惊疑,完全想不明白陈海既然窥破黑衣人的行踪,为何又什么都不做,竟然要放此人离开呢?似乎陈海的一切布局,只是想知道谁是叛军的眼线,潜伏在他们之中。
“你说乐毅是从谁手里盗走一本练兵实录?”陈海转身问蛮奴铁鲲。
“乐毅是厉玉麟的贴身随扈,他想送给叛军的这本《练兵实录》,自然是从厉玉麟那里盗过来的。”蛮奴铁鲲瓮声说道。
“不,”陈海说道,“十二抄本我都用秘法渗入不同的隐香,用特别的办法能嗅到十二种不同的香气。厉玉麟的那本抄本还在大营里,乐毅盗走的这本,是我之前让你给陈青送去的那本,也是你背着我私下翻看默记下来的那本!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私下翻看过吗?因为隐香渗透的是内页,你身上还残留隐香气味,必然是没有当我的吩咐当一回事,私下翻看了……”
第177章 清晨
蛮奴铁鲲没想到陈海在《练兵实录》藏着这样的蹊跷,不仅将乐毅钓了出来,竟然还发现他私下的翻看实录——蛮奴不管陈海是不是诈他,都知道很多事情都难以瞒过陈海那双犀利到可怕的厉眼。
蛮奴铁鲲那双妖瞳猛然一敛,但就在他想有什么动作之前,陈海右手从袖管里翻出去,那枚锁有他一缕神魂的锁魂印赫然就在掌心里。
“鲲奴罪该万死,但只是好奇练兵实录的内容,才背着主人忍不住翻看,但鲲奴自始至终,对主人绝不敢有二心!”蛮奴铁鲲翻身跪在地上,这时候绝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将腹心要害要露出来,只是苦苦哀求,希望掌控他生死的陈海相信他的忠心未改。
“我曾以为你都掌握你的生死,你应该会对我绝对效忠,但是啊,我想错了,就像你现在所说的,你只是不敢将心里的滔天恨意表露出来罢了,不敢不对我效忠而已……”
陈海轻轻一叹,说道。
“你定然是不甘在这里神魂湮灭的。不过,我既然都放过乐毅了,自然也不会为难你。”
蛮奴铁鲲不敢相信陈海所说的话,跪在雪地直叩头,寒风呼啸,吹得他背脊发冷,他绝不想在这时候、在这里神魂湮灭。
“你走吧!”陈海将锁魂印丢到蛮奴铁鲲的身前,幽幽叹道,“希望我们再次相见,不是在战场上自相残杀!”
蛮奴铁鲲愣在那里,犹不相信陈海在窥破一切后竟然会放他离去,担心陈海后续有制他的手段,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甚至都不敢看就在眼前的锁魂印,生怕稍有异动就是神魂湮灭的下场。
他不怕死,但他不能死,他要活着将《练兵实录》抄写出来送回部族!
看着蛮奴铁鲲跪着有如一块巨石的身影,陈海飘然而去。
大雪纷扬,寒风凛冽,只到陈海的气息完全隐入风雪之中,汗流浃背的蛮奴铁鲲才一屁股跌坐在地。他痴痴看着雪地的那枚锁魂印,他能感知的这枚锁魂印就是能决定他生死的符牌,只是他不明白陈海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会放过他?
想不明白,但得脱自由,蛮奴铁鲲也不可能再归大营。
蛮奴铁鲲还没有解除锁魂印的能力,但只要他将锁魂印带回瀚海部族,族中大巫自能将锁魂印里的那缕神魂还他。
蛮奴铁鲲也不知道陈海能不能看到或感知到,但以往心里深藏的恨意,在这一刻化为感激,虽然他也不知道日后相遇是敌是友,此时朝山下深深的一拜,就如流星般沿着绝岭之巅大步往遥远的北方走去。
……
陈海回到大营,风雪便停了,天边露出鱼肚白,营地里还一片寂静,营火即将烧灭,就剩残烬。
即便待到清晨有可能闹翻天,但这时候还没有谁发现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