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陈玄真、赵承教他们也没有想过,这次就能令陈海本人毙命于枫林渡,毕竟陈海身边有五位道丹、一位道胎境巅峰,除非魏师亲自赶来坐镇,以及调更多的兵马过来征讨,才有十足的把握。
他们更多也是期待将陈海逐走,将龙骧军在京畿的残余势力铲除干净之后,从容不迫的收拾京畿宗阀及西园军势力,才是当务之急。
而即便让陈海将归宁侯劫走,在当前的势态下,也只是河西的麻烦,还能够牵制住河西。
而此时,陈玄真、赵承教不知道魏师还有没有对付陈海的后招,但知道他们今日不能逃脱,一切阳算阴谋对他们而言就皆成空虚了。
他们知道天罡雷狱阵再强,也不可能将十万精锐悉数劈为灰烬,但哪怕是在一次轰劈之下,仅有两成将卒会陨命,剩下的将卒也将溃不成兵,他们乘御玄龙战辇,将极可能会直接面临那头万年妖蛟与数位道丹境强者的追杀!
更令人绝望的,是秋浦寨那里姚氏出兵了。
虽然陈玄真、赵承教他们因视野所限,看不到秋浦寨城楼所立的旗帜已经更换,也不知道姚文瑾“死而复生”之事,但秋浦寨在此时突然出兵,他们不可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陈海叛出姚氏,双方又各奉其主,竟然已经联手了?
失算、失算、失算!
陈玄真、赵承教内心充满着受挫后的沮丧!
这一刻,也因为大军士气的崩溃,玄龙战辇所凝聚杀伐兵气而成的血色战龙,也消失无形了。
这便是玄龙战辇的弊端,无杀伐兵气可用,仅仅是一件普通的天阶战车而已,不比任何天阶法宝更强。
即便如此,陈玄真、赵承教也知道他们此时不能逃,即便南北翼已经有将领、剑侍慌不择路的往外逃跑,但还不是他们逃的时机。
他们一逃,大军立溃,陈海甚至都不需要最终发动天罡雷狱阵,就可以直接派精锐高手出来追杀他们。
他们乘坐玄龙战辇,原本就在东翼战阵的后部,只要等到天罡雷狱阵彻底发动起来,那一道道灭世炼狱般的雷瀑,在他们与归宁城之间形成神魔莫渡的天堑,才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这样才能为他们的逃跑,多争取数十息的时间。
对于普通将卒,数十息只能跑过一二里路,但他们乘坐玄龙战辇,数十息的时间,则能逃出三五十里之外,到时候即便那头妖蛟追来,只要不被龙骧军的精锐战力缠住,他们还是能且战且退,安然返回燕京城的。
陈玄真看着赵承教、赵承教看着陈玄真,两人都已经将防御法宝祭炼而起,也同时将多张天阶道符捏在手里,不需要神念交流,也都知道最正确的选择是什么。
然而这一刻,他们头顶的雷云像浓稠的墨汁翻滚起来,不计其数的紫电雷光被吸入到雷云的内部,再也看不到,而下一刻雷云像数十里体积的荒蛮巨兽一般张开巨口,吐出一枚足有百丈大小的紫电雷球,直接往他们所立的玄龙战辇笼罩过来。
看到这一幕,陈玄真手足冰凉,绝望的看着紫电雷球越来越近,那强悍无比的气息还是震慑得他连神魂都颤抖起来。
陈玄真这一刻明白过来,是那头万年妖蛟亲自掌控着天罡雷狱阵,因而天罡雷狱阵攻击形态再也不是他们以往所认为的那般,只会以雷瀑不分敌我的覆盖某一特定的战场。
陈玄真瞥向孤刃峰之巅,他发现陈海竟然不在城中,而是站在孤刃峰之巅,似乎在跟那头腾云驾雾的妖蛟在耳语着什么,还同时朝这边指指点点,似乎要那头妖蛟莫要毁了他们足下的这乘玄龙战辇。
且不管陈玄真心里怎么想,郭胜、赵承教等人此时则将手里的天阶道符,往紫电雷球掷去,同时身形化作一道道虹光,往四面八方激射。
陈玄真想出声提醒也晚了,十数道此界最顶级的天阶道符,无论是化为护罩、护盾,抑或剑芒冰山,这一切都被紫电雷球吞噬或碾灭,只令紫电雷球缩小了不足五分之一。
这一刻紫电雷球也没有直接往玄龙战辇轰去,而是分裂化作上百道、每一道都有水缸粗细的紫霄雷柱,往四周八方轰去。
陈玄真眼睁睁看着郭胜、赵承教以及两名道丹境紫衣剑侍,同时被数道紫霄雷柱击中,瞬息时化为焦碳般的干尸,从半空栽落下来,他们随身携带的防御法宝,都毫不例外被轰为灰烬,同时殒灭的还有随郭胜、赵承教他们仓皇弃玄龙战辇而逃的数十名玄衣剑侍以及郭胜的嫡随扈从。
如此精准的灭杀,只能意味着一点,那就是从紫电雷球分裂出来的紫霄雷柱之中,每一道都附有那头万年妖蛟的神魂气息。
啊!
陈玄真十数日前,随魏子牙从孤刃峰从容逃走,还以为这头万年妖蛟只能凭借妖身御敌、境界再高,实力也只能与董良、苗凤山之流斗个旗鼓相当。
这一刻,陈玄真才知道他错了,大错特错。
这头妖蛟是这座天罡雷狱阵的守护灵兽!也就是说,这天罡雷狱阵才是这妖蛟的本命法宝!
这怎么可能?
这头万年妖蛟,怎么可能是哪座山门的守护灵兽?
燕州宗门百千,陈玄真可没有听说过哪家宗门,拥有如此强悍的守护灵兽,即便是千古道统所在的道禅院,也不曾拥有如此强悍的守护灵兽。
道禅院,对了!
道禅院。
以往世人所认为唯世仅存的天罡雷狱阵,乃是道禅院的护山大阵,在道禅院被八十万虎贲军攻破之后,才落燕廷之手,部署于秦潼关,之后又被巩梁用计取走,最终也随黑燕军残部归附陈海,落入陈海之后,此时就部署于天机学宫。
陈海手里冒出来的这第二座天罡雷狱阵,与道禅院有什么牵连?
又或者说陈海,或者说这一切的根源,跟道禅院到底有什么牵连?
陈玄真像冰雕一般站在玄龙战辇之上,看着雷云再度吞吐一枚百丈方圆的紫电雷球,此时已经忘却了反抗、逃跑,他知道他逃跑、反抗都没有用,下一刻就该轮到他灰飞烟灭了。
这些年的辛苦、这些年的酸楚、这些年的隐忍与不甘,这一刻仅仅是化为一声轻叹,从陈玄真的口里轻轻吐出,即便是看到那头万年妖蛟,与陈海直接往这边飞过来,陈玄真也是如冰雕一般,一动不动。
“陈真人,又是好些日子未见啊!”陈海站上玄龙战辇,朝陈玄真拱拱手。
随陈海而至的齐寒江就没有那么客气,走过来就将陈玄真手里的灵剑、道符都收入储物戒中封禁起来,又伸手往陈玄真身上摸去,不将他身上所藏的道符、法宝都搜尽不甘心。
陈海示意齐寒江莫要无礼。
陈玄真没有因为陈海不急着杀死他而心喜,也不觉得陈海数人与一头万年妖蛟刚深入战场就有什么机会,心哀如死地问道:“魏师与我过枫林渡,你们只需要将魏师缠住数息时间,便有机会杀了魏师,为何不出手,难不成仅仅是为赚这十万残卒?”
陈玄真这时候已经看到姚氏兵马开始往两翼展开,摆明了是要趁他们大溃,将进攻归宁城的十万宿卫军溃卒全面围住。
然而陈玄真困惑不解,当时魏师心血来潮,携来枫林渡行刺陈海时,陈海是有机会用天罡雷狱阵伏杀他们的。
那样的话,内廷就会立时陷入群龙无首的绝境。
他不明白陈海为什么不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