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他的话说,自家这房竟别去碰这个霉头,反正跟在大房后头,这么多年既轻省也没少挣。那些人眼见大房得势,对他们二房也是敬让有加,甚至有时候还刻意将赚钱的营生送与他们大家合伙做。
就像爷爷常说的一句话,人得知足。真要为这点不靠谱的事情撕破了脸,将来的麻烦还在后头。再者说来,在别人的屋檐底下混饭吃,就得看人家脸色过日子。到时恐怕一句一句都受约束,也没想得那么轻快。
李容灏自觉聪明,既然揽不住长辈们的傻想头,就先跑到李容修跟前儿透话卖个好,顺便表达一下自己的决心。将来闹红了脸,看在他们这些晚辈乖觉的份儿上,也有婉转的余地。
何况他爸妈被人撺掇着动了心,他瞧着爷爷可不是糊涂的样子,心中可有数呢。
李容灏想着,笑着跟走在众人身后的李容美摆了摆手,“几个月不见,你倒是会打扮自己了。脸上还化了妆?真不是当年那个素面朝天的样儿了。看来还是晚城的地界儿养美人。”
李容美闻言,有些不自在的抓了把头发,看似解释的道:“寝室里的同学都弄,我就也跟着凑个热闹。不然的话,也显得太奇怪了。”
正说话间,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李容灏打趣的道:“谁啊,刚下飞机就打电话来问,该不会是男朋友吧?”
李容修低头从包里翻出手机,看了一眼,道:“是我妈。大概是问我们到没到。”
一面说着,一面接了电话。
李容灏原也不过是随意打趣,并没放在心上。见李容美跑去一旁接电话,转过身说道:“等见过了爷爷,拜祭完祖宗,我领你去庄上泡温泉,那温泉边儿上的桃花还开着,再弄两壶热酒,两个……特享受。”
李容灏本想说两个美妞,看到李容毓和李容嘉走了过来,连忙住了口。挤眉弄眼的看向李容修,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
他倒是不怕李容嘉,不过对自己那个从小到大都不苟言笑的大堂哥,还是怵怵的。依稀记得小时候跟李容修献宝那些花花公子的月刊,被李容毓知道后背着大人一顿痛打的事情。
只顾着避讳李容毓的李容灏没有看到,站在李容修身后的沈煜钧,瞬间冷下的脸。
一路寒暄着回到老宅,小姑李秉悦和姑父孙或正坐在客厅里陪着二爷爷聊天。打眼瞧见自家女儿容美和她大伯一家一起走了进来,纵然李秉悦之前已经得了消息,此刻也满意的笑出声来。
“大哥大嫂受累了,容美在晚城念书,劳烦你们照看了。”李秉悦一面说着,一面吩咐佣人上水果点心。
庄美茹莞尔一笑,开口说道:“都是自家人,说什么累不累的。况且容美的性子和婉活泼,我也很喜欢。”
跟李容修用过就丢的唐突不一样,庄美茹倒是记得周末时候约自家小侄女儿出来逛逛街,做做美容spa。只可惜李容美的学业特别紧张,时常逛着逛着就被教授叫回去做实验。
这么想着,庄美茹也不禁跟小姑子抱怨道:“小姑望女成凤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你给她报的这个专业也太紧张了,连周末都不能得空休息。好好的女孩子,做什么这么累?”
李秉悦闻言,心下一沉。忙看了眼不言不语的李容美,口内却道:“大概是刚去上大学,还有些不适应吧。我给她报的是国际金融,应该没那么紧张。”
庄美茹见状,忙转过头去,看着自家公公婆婆与二房家的老爷子老太太闲聊。
二奶奶王琼仍不忘抓了干果塞给李容毓和李容修,一面嘘寒问暖。连跟在李容修身旁的沈煜钧都没受冷落。老一辈的人重男轻女,大都如此。好在李容美不以为意,坐在一旁笑眯眯看着。
倒是小姑李秉悦有些不满,咕咕唧唧的说了两句。
因为大房一家抵达祖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所以大家约定休息一天,第二天的时候再开祠堂拜祭祖宗。晚饭也是在老宅吃的,一色都是家乡特色菜。别人犹可,唯独沈煜钧从没吃过,不免有些新奇。
寂然饭毕,众人坐下来喝茶水闲聊。李三叔和李三婶开始意意思思的,将话题往美华的身上聊。一则说美华今年的生意越来越好,二则说国内的房地产经济开始缩水,摊子就那么大,抢饭的越来越多,什么都不好做。说着说着话题便绕到了暑假时李容修去美华实习的事儿。紧跟着又扯起李容灏马上就毕业了,还不知道将来做什么好。所以想跟在他大伯身边,学学经营生意的手段和规矩……
三婶何凤仪也在一旁帮腔似的说道:“是啊,现在美华的生意这么忙,摊子铺的越来越大。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没有信得过的人帮衬,现在一时无事,只怕将来出漏子。要是他大伯不嫌弃,可以叫容灏去美华帮忙。容灏也是哈弗大学商学院的,就算此刻没有经验,有他大伯和他大哥盯着,随便担任个部门经理,还是绰绰有余的,且不管怎么说,自家人总比外人信得过。”
李锡肇李秉亨父子俩早在之前就得了李容修的口风,李二叔李小叔倒是没注意他们父子的叽叽咕咕,这会儿听见了李三叔李三婶儿的话,也全都明白过来。当下端着茶水不言不语,似笑非笑的看向二房的老太爷李锡肃。
气氛一时静寂下来,李容灏没等旁人开口,率先说道:“去美华做什么,家里的生意还忙不过来呢。爸你不总是说近几年生意难做吗。既然难做,我毕业后合该回来帮你。人家美华是跨国集团,早就实现现代化管理了,我就是去了,一时半会儿也帮不上忙。”
李秉学一听这话就急了,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李容灏一眼,开口说道:“正是因为美华集团大,才叫你去学习。咱们家这三瓜两枣的摊子,有我一个人看管就是了,哪里需要你小材大用。”
李容灏撇了撇嘴,看了大伯一眼,又道:“这爸又不知道了。人家美华的管理方式可不像咱们这种家族式企业,可以随随便便乱来。人家的高层领导各司其职,且办事兢兢业业,于公司发展都有莫大功劳,我有多大脸面,去了就把人家的位子顶下来?真要如此,也不是帮忙,竟是添乱去了。”
何凤仪对李容灏的话不以为然,看着李秉亨的脸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美华终究是大房的嘛,你大爷爷是董事长,你大伯是执行总裁,上上下下都是亲戚,只不过要一个职位能有多困难。你容修堂弟不也在暑假的时候去上班了嘛,他还是高一的学生呢。”
说完,又冲着李容修道:“以前还觉得修修贪玩不长进,没想到现在也懂事了。会帮着家人管理公司了。”
李容修但笑不语。倒是李小姑在旁说了句“三嫂可别乱说。容修在美华实习,报的是实习生的岗,人可没动辄就要部门经理的位置。”
一句话未落,何凤仪的脸就掉下来了。刚要还嘴,就听二爷爷李锡肃不耐烦的喝了声“好了”,眼见自家小辈们都被喝的鸦雀无声,才老脸无光的向李锡肇道:“一年没回来,一回来就让你们看笑话。”
大爷爷李锡肇闻言,笑了笑,开口便道:“儿女都是父母的债,我家的小子们也有不省心的时候。”
一句话,就给三叔三婶的闹腾下了定义。两人还有些不服气,面对着长辈们不敢强嘴,底下咕咕唧唧的说大房的人只看利益不重亲情。当年去晚城时的发展本金还是从官中拿的,就算分家了,这份产业本来就该有二房一份。再往底下的话就更难听了。
李容修见状,忙拽了沈煜钧,向李容灏道:“坐了这么半天,我都乏了,你陪我出去走走。”
李容美见状,也忙起身道:“我也去。”
李容毓和李容嘉因毕业后已经接手了家族生意,到留在原处不曾动弹。
几家的小辈走后,李锡肇再不给二房的留颜面,冷笑着说道:“三侄子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别说我们大房置办美华的本金本就是分家后的家产,只说老太爷还在的时候,你们二房经营不善,亏的祖业险些落到别人手里,还是我们大房出了这笔钱,将祖业赎回来交到你们二房手里。为的就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借的这笔钱你们二房也没提还。说句锱铢必较的话,这笔钱就算是放在银行里生利息,也够你们二房吃穿不愁的。现在来跟我算什么家族利益,真要算的话,咱们就摆开了算盘好好算。”
听到大哥这么说,一直沉默不语的二爷爷明显挂不住脸了。本来就够丢人的,何况还当着大房的小辈遭了一顿数落,他梆梆的敲了敲拄拐,沉声教训三儿子三儿媳道:“大哥说的很对。你们也知道美华是大房的,不是咱们二房的。当初分家产的时候已偏得了许多,自己没能力将家业做大,跟着大房后面吃些汤汤水水也赚的盆满钵满了,居然还不知足。还把主意打到了别人的饭碗里头。人家不同意,你们还不高兴,咕咕唧唧说了这一篇歪话,真是把你老子的脸都丢尽了。老三,你如今也是做父亲的人了,是不是真要豁出脸去叫大房养你,甚至养咱们二房几辈子才好啊?”
“我今儿就告诉你们,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们就休想做出这不要脸的事情。就算我死了,谁要敢听了外人的挑唆对自己家人动歪心眼子,我就做出开祠堂将他们逐出——咳、咳、咳”李锡肃说着,因为过于激动连连咳嗦不止。
小姑见状,连忙上前轻浮李锡肃的脊背,口内劝道:“爸,你说话就说话,何必认真动怒。我想三个三嫂也知道错了,让他们认错就完了。也不知道听了外头什么人的挑唆,回来就跟鬼迷了心窍似的。”
说着,连忙给李秉学何凤仪使眼色。
因李锡肃这话说的太狠,几乎将儿子儿媳脸上的遮羞布扯到地下狠狠的踩了几脚,直踹入泥中方罢。李秉学夫妇早已满面通红,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无地自容。又见李锡肃被他们气的面红咳嗦,心下也是一阵慌乱,忙忙的开口又是道歉作揖,又是给李锡肃端茶捶背。哪里还有心思占美华的便宜。
倒是李容修仍觉得奇怪,走到外头示意沈煜钧先避开些,自己问李容灏道:“我记得我妈生日那会儿三叔三婶还很正常,也没提起让你进美华的事儿。怎么这会儿竟想起这个念头来了?”
李容灏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具体的我也不大知道。不过好像是有人在他们跟前儿提起了这一茬。要不然的话,我爸妈再想不到此处。”
顿了顿,又道:“我倒是觉得,在我爸妈面前说这话的人,应该是冲着你们大房去的。你最好告诉大爷爷和大伯,让他们注意一下。”
李容修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便是整理祠堂,拜祭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