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潜走得快,不时停下等等她,回头看过去,见她藏在一条巷子里,只露出脑袋看着他,一闪就不见了,他忽然醒悟,小丫头是故意的,和他玩捉迷藏的游戏。
他没有去找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她跟上来,即将落山的夕阳在地上投下他的身影,夏绿看着他,这个永恒的画面她终生难忘。
太阳落山后,夏绿把凉帽拿在手里,编得松松的麻花辫让她看起来像法国文艺电影里的清纯少女。
丁潜搂住她肩,“我的辫子姑娘,今晚我会给你一个终生难忘的记忆。”
“什么?”夏绿哆嗦一下,她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他这么一提醒,她才记起来,那件晚礼服,一直在她衣柜里挂着。
丁潜怜爱地用手指在她鼻子上刮了刮。
经过梅德桑大街的一家商店,丁潜进去买了一打手工刺绣的手绢儿,夏绿本不以为意,看到价格才吓了一跳,手绢是镶了钻吗,卖这么贵!
“给我妈买的。”丁潜一边说,一边从那一打手绢里抽出两条送给夏绿。
夏绿接过去细看,真丝手绢非常柔软,手工秀出紫罗兰纹样,的确是非常高档,简直不像是手绢,而更像工艺品,闻一闻,似乎还有淡淡香气。
老太太的日子过得多精致啊,连手绢儿都要在欧洲名店里买,儿子显然是知道她喜好,所以一买就是一打。
夏绿原本跳跃的心瞬间沉下去,觉得自己跟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哪怕拥有再浪漫的片段,也不得不回到现实中去。
回游轮的路上,夏绿的兴致始终不高,丁潜跟她说话,她只是低着头,也不答话。
丁潜靠近她,手臂揽住,想把她带到自己怀里,虽然离晚上的宴会还有一段时间,他已经迫不及待了。然而,她躲开了,不想与他有任何身体接触。
回到船上,众人三三两两去餐厅用餐,夏绿在船舷上无意中听到两个女人谈论晚上的舞会。
“听说有人要宣布订婚,真浪漫。”
“真的吗?”
“船长说的,今晚的舞会就是为他们特别召开,所有的玫瑰花全都是一早空运过来。”
“大手笔,浪漫极了。”
竟然是订婚,夏绿呆住了,知道自己若不再采取行动,到晚上就来不及了。
走进餐厅,夏绿见叶青柠去洗手间,悄悄跟上她。
找准机会,夏绿道:“叶姐姐,小叔叔有个礼物要给你,你跟我来。”叶青柠惊喜不已,跟着夏绿离开餐厅,去往船舱里。
“你先回房间等我,我去把礼物拿给你。”夏绿道。叶青柠依言而去。
夏绿把晚礼服连同盒子一起捧起,强忍心底的不舍,把心一横,走出自己房间,走向叶青柠的房间。
“他说要给你一个惊喜,等我走了,你再打开,希望你喜欢他一片心意。”夏绿微微一笑,把盒子放在床上,转身就跑。
一口气跑回自己房间,关上门,她扑倒在床上,眼泪涌出来。
叶青柠好奇地打开礼盒,见是一件晚礼服,心差点跳到嗓子眼,再看那卡片上的字,确实是丁潜笔迹,更加确信无疑。
他邀请她参加舞会,连裙子都准备好了,多么贴心,又是多么令她惊喜,叶青柠高兴地抱着裙子想哭,又想笑。
餐厅里,丁潜向母亲和两位嫂子宣布,他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在晚间舞会上宣布。
“是不是要把你的女朋友正式引见给我们?”李凤霞笑道。
“二嫂真聪明。”丁潜也笑。
杜蘅知看着儿子清俊的脸上溢满笑容,心中却在暗自担心,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大对。
夜晚,游轮豪华的宴会大厅里灯火辉煌,到处摆放着红白两色的玫瑰,在场所有男士一律黑礼服白衬衣黑领结,女士们则是五颜六色的晚礼服。
丁潜站在那里,遥望着大厅门口,等待那个人到来。
恍惚间,那个人自门口袅袅婷婷走来,步履轻盈像踩着云雾,灯光照射下,她周身像是被星光笼罩,裙子上发出点点亮光。
丁潜亲自迎上去,然而,就在一瞬间,他的脸色大变,表情扭曲而僵硬,瞬间明白,为什么裙子会在叶青柠身上,顾不上风度,他拂袖而去。
叶青柠刚向他伸出手,还未等落下,就被甩在那里,尴尬无比,几乎要流泪。杜蘅知眼见状况不妙,赶紧上前把叶青柠带到一旁。
“别哭,孩子,是阿潜搞错了。”杜蘅知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受了委屈的女孩。
“不,阿姨,您不用安慰我,是我搞错了,彻头彻尾错了。”叶青柠并不笨,她稍微一想就猜到事情真相,只恨自己眼拙,竟然早没看出来。
一路下到船舱客房,丁潜扯掉领结,扯开衬衣领扣,气冲冲去敲打夏绿的门,半天没人来开门,他才想起来他有房卡,用房卡打开门一看,夏绿果然坐在床边。
看来她早猜到自己会来找她,竟然不躲不避在这里等,丁潜心头盛怒的火焰燃烧更旺,更加压抑。
“你可以不接受我,但不要玩这种把戏,叶青柠没有伤害过你,你不该利用她。”丁潜怒不可遏,声音艰难地像是从齿缝里钻出来。
夏绿不敢和他对视,幽幽道:“我没有利用她,我觉得她和你很相配。”
丁潜简直要被气昏了,这丫头的心硬如磐石,无论他怎么争取,她都纹丝不动,这让他在气愤之余,忽然又有些悲哀,丁骏那时候就劝过自己,强扭的瓜不甜,亏得自己一番豪言壮语,到头来终究还是一样凌乱草率的结局。
“我能做的我都做了,你还想让我怎样?”丁潜自言自语,语气中火气慢慢消下去,萧索而无奈。
夏绿不说话,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然而,她的表情并没有换得他的谅解和怜惜,反而让他觉得,她这样不爽快,是另一种拒绝方式。
“只问你一句话,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丁潜强压怒火,满目期待地看着夏绿,可怜的心跳跃不已,生怕她给自己当头一击。
骄傲如他,何曾如此卑微,这种卑微令他惊颤,不得不用强硬的语气伪装内心的脆弱。
夏绿抬头看看他,他的一张脸,哪怕是在盛怒之下,依然带着亲切熟悉的情意,可是她扼住心痛,一字一句,“我跟你一点都不合适,我们还是以前那样比较好。”
丁潜明白了,心头的火瞬间熄灭,残余的灰烬却让他痛不欲生,喉头一阵哽咽,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觉身心疲惫,转过身蹒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