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枝鸣了然于心:“这次又需要多久?”
南钰嘿嘿一乐:“这回不下凡,去蓬莱,很快!”
深知友人不会同他计较的尘华上仙,语毕立刻急匆匆奔赴蓬莱方向,留渊华上仙站在尘水河畔,茫然吹着九天门外的清凉仙气。
蓬莱?自己这位友人成仙后一直居于方壶,成为上仙后居于员峤,最敬重的师父居于岱舆庚辰宫,所以无论是寻旧友、访同仁还是找恩师,都不该是蓬莱方向,好端端的,去那里做什么?
褚枝鸣行事稳重,除了性格使然,也因他心思没那般活络、敏捷。直到友人离开好半天,他才想起不久前于尘水镜台气汹汹离开的羽瑶上仙,似居于蓬莱。
可是南钰去找素无来往的羽瑶上仙做什么?
褚枝鸣想不出来了。
他不是为难自己那种人,想不出也便想不出了,唯一有点后悔的是脑子太慢,没来得及告诉友人羽瑶上仙刚在这里生了一肚子气。若友人真是去找对方,恐怕要被余怒扫到了。
南钰还真是来找珞宓的,原因很简单——为仙志阁的事情道谢。无论珞宓的初衷是什么,彼时的确是帮了他。且她现在是除了自家师父外,唯一知道自己闯禁地的人,虽彼此已是“同犯”,但“一损俱损”的威胁总不如“同舟共济”的亲切,拉拉近乎打好关系没坏处。
当然私心里,南钰也想再探一探,珞宓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不过这些都没发生。褚枝鸣担心的“被余怒扫到”没发生,南钰的“道谢”和“打探”也没成行——羽瑶宫闭门谢客。
问仙婢缘由,答曰不知,反正羽瑶上仙就是这么吩咐的,谁也不见,除非天帝来了。
天帝于九天宝殿事务繁忙,自不可能来这蓬莱仙岛,倒是帝后不久前刚来过,这还是南钰说了一车好话才从仙婢那里套来的。可帝后为何而来,又为何前脚刚离开,后脚珞宓便闭门再不见任何人,南钰使劲浑身解数,也再没探来只言片语。
天上的尘华上仙吃了闭门羹,地上的尘水四伙伴也不太顺。
进雾岭时为了寻找异皮,他们一路艰难,如今异皮伏诛,他们随便找条路下山离开这雾岭便可,管下去之后是哪里,总可寻到村落或城镇去雇马车,继续上路。
路似乎找到了,他们四个也的确是一路往下走的,可越走越没底,越走越觉得诡异——按理说越靠近山脚,视野该越清晰,可眼下正相反,雾气比刚离开洞穴时还要浓,那会儿俯瞰山下,尚可依稀辨出荒地与村落,这会儿却什么都看不清了,低头望半天,也只有云雾缭绕。
“我说,”冯不羁低头看看脚下光秃秃的黄土,又看看一直延伸到云雾里的路,有点头皮发麻,“咱们这是下山呢还是上山呢?我咋感觉越走越不对劲…… ”
“是有点奇怪,”既灵放缓脚步,蹙眉道,“来时虽然有雾,但不至于连路都看不清楚,而且我们已经往下走了至少一个多时辰了,”她说着抬头看看天,一片朦胧的明朗,似有日光,可细看,又都被云遮着,“日头应该已经升起来了,怎么……”
既灵找不到合适的形容,总之就是很怪。
“我还当雾岭的雾是异皮搞的鬼呢,敢情这地方就邪性……”白流双才不管一个妖有没有资格鄙视一个地方邪性,反正她非常不喜欢这里,如果不是为了迁就姐姐,她早一团精魄飞下山了。
走在最前面的谭云山毫无预警停下脚步,紧随其后的冯不羁反应不及,险些撞上他:“哎,你怎么——”
后面的话被冯不羁生生咽了回去。
前方几丈处,路已到尽头,仿佛山忽然裂开,两边皆是断崖,中间成了深谷,一座索桥自断崖处搭起,向前延伸,直至消失在云雾深处。
四人来到桥头,亦是崖边,底下是万丈深渊,前方是长长桥栈。
索桥长却极窄,目测仅两人宽,悬在深谷之上,偶有风过,轻微摇晃,加之望不清对岸,看得人极其不安。
“不说这雾岭根本没人敢来嘛,怎么还有人费劲搭桥?”白流双不解,“难道对面有人住?”
既灵摇头,虽然不清楚她们现在走到了哪里,但一路下行,雾岭之荒凉还是清清楚楚的:“这边既无草木也无走兽,就算对面有人居住,也该修下山路,搭一座这么长的桥过这边来有何用?”
冯不羁绝望地抓抓头:“荒山野岭,诡异索桥,就差桥头挂一招牌写上‘陷阱’二字了,别告诉我你们还觉得这事正常!”
事情当然不太对头,否则他们也不会停在桥头七嘴八舌。
谭云山一路积累的不安终于在此时抵达最高点,几乎是当机立断的向后转:“换条路。”
既灵:“同意。”
白流双:“嗷——”
冯不羁:“就等你这句话呢!”
桥的那一头是什么,谁都会好奇,但如果可以预见到代价比较沉重,那还是算了。
兜兜转转了不知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反正健硕如冯不羁都有些腿软了。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而比下山更难的是永远下不了山——无论往东南西北哪个方向朝山下走,最终都要回到这断崖桥头。
“别白费劲了,”谭云山算看明白了,“我们早就已经被人困住了。”
既灵不语,一颗心沉下来。有多早?怕是告别南钰之后,就已经入了局。
冯不羁彻底暴躁了,一脚狠狠踹向桥头立柱:“到底谁和我们过不去啊!”
白流双扶着桥索伸长脖子往对岸看,入眼皆茫茫雾海:“干脆过去看看得了,反正也没别的路。与其在这里犯愁,不如迎上去,我倒看看它能有多厉害!”
既灵看向谭云山——如何?
谭云山沉吟片刻,点头——行。
直到四人鱼贯入桥,索桥因为突然增加的重量和走动而愈加摇晃,手臂左右伸开紧紧抓着两边绳索的冯不羁都没闹明白,怎么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谁定的?问过他一句没有?他打小就最害怕过这种桥了为什么没有细心伙伴发现他的心酸!!!
桥很长,行至过半,前后皆掩在云雾中,既看不清来路,亦望不见尽头,只剩峡谷里吹上来的风,若这时桥断了,他们真是半点脾气没有。
幸而,桥虽晃悠,却还结实。
漫长的渡桥过程里,他们全付警惕,小心翼翼,脚下、四周、伙伴,每一处都要照顾到。如此这般,待终于抵达对岸山崖,已浑身酸软,大汗淋漓。
四个人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冯不羁:“这就……过来了?什么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