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晗正要开口,没来得及,又一队衣着华丽的鬼卫大步走进来。
领头的人身着四品锦袍,绫罗绸缎高帽长靴,嘴唇涂成桃花媚色,化妆化成个男人女相,走路都一股子妖气横生。
楚晗只瞄了一眼,暗叫不好,真是狭路之下总逢冤家!
来的人就是先前在北镇抚司大狱里打过照面儿的成北鸢,成大人。
成北鸢小心恭敬地拜过指挥使,仍是那副尖嗓,煞有介事道:“大人可抓到那名罪大恶极的俘虏了?甚好甚好啊。”
凤飞鸾冷眼瞟着这人:“没抓到那个罪大恶极的,反倒弄来个不那么罪大恶极却很烫手的,还要本宫服侍伺候着,你说本宫该怎么办?”
成北鸢神思一岔:“呃……此人不是大人您想要捉拿的那名祸乱神都的奸佞?”
“成大人手下养的一群好使的卒子,本宫该怎么赏你?”凤飞鸾冷冷道:“你睁开鬼眼仔细瞧瞧他脸,他是图影上的沈公子么?”
“啊?这,这……”成北鸢迫不及待拍马赶来大帐,是找顶头上司卖好邀功的,谁知手下办事不利,他没讨到好脸,上来就碰一鼻子灰。
楚晗是栽谁手里都不愿栽这姓成的手中,打心眼里瞧不上对方。他悄悄别过脸去,可不想被成夜枭认出他。
成北鸢难得耳聪目明了一回,扒过楚公子脸一瞧,嚷道:“这家伙就是那日装扮成廖无痕廖大人夜探我北镇抚司企图造反劫牢的奸细,就是他!!”
☆、71|第十话.灵火渊
第七十二章针锋相对
成北鸢戳穿楚晗前日乔装改扮的身份。
凤飞鸾俊眉一挑:“……哦?”
成北鸢一把抓起楚晗衣领,就将五花大绑的楚晗从行军坐榻上提起来,仔仔细细端详,这回可不会在指挥使面前弄混了钦犯。成大人此番胸有成竹,急切地表功:“就是这人!此人一定与那姓沈的奸细也有不可告人勾当;也一定是他,从我北府劫狱带走了姓沈的人犯!大人擒住他擒得对,您千万不能饶了他!”
楚晗:“…………”
“哦——”凤飞鸾嘴角微微一动,转脸看向楚晗,就看他如何应对。
楚晗眼角掠过阴不可测的凤大人,当日“劫狱”的明明就是指挥使自己,却不能点破。楚晗被逼急了也没工夫惊慌迟疑,大声驳道:“成大人你好大胆,你敢在指挥使面前血口喷人诬赖我劫狱?”
成北鸢:“你就是……”
楚晗理直气壮打断那厮:“我心里挂念我挚友沈公子的安危前去探营,我有何勾当?也幸亏沈公子福大命大,遇到大贵人襄助离开你的深牢大狱,不然早就被你这贪官各种酷刑加身,火烧水浸,穿骨熬油,屈打成招活活折磨死了。”
成北鸢厉色:“你、你这奸佞一派胡言!我北镇抚司容得你们几个宵小之徒随意进出为所欲为,欺瞒诈骗本官,又置我神都指挥使凤大人的神威于何地?”
抬指挥使出来压我?楚晗从容不迫道:“我置神都指挥使大人是承载天界恩泽集成天地灵秀巡牧疆土保我四海昌平的贵主,而你这奸徒才是暗藏伪劣心机,妄图置指挥使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我挚友承鹤不幸孤身流落这里,他何其无辜,他哪里得罪你了,不为你所助反而受你所害?你罔顾天恩惠泽、妄行臣子之道,是为不忠!酷刑伤害无辜良民的体肤、害他与父母亲人两界分离,是为不孝!你为官毫无良善人性、毫不体恤民生疾苦,是为不仁!你不顾兄弟手足之情阻我与沈公子团聚,是为不义!你这等不懂忠义节孝的小人,败坏神都锦衣卫的法度威严,你还有何脸面在指挥使大人面前对我与沈公子的情谊说三道四?!”
楚晗一贯鄙视成某人,说得正是心中所想,字字句句铿锵有力,边骂边还悄悄描摹凤飞鸾的脸色变化,脑内快速拨冗,挑拣合适的骂人词汇。
打架他是打不动了,身上有伤,骂一骂小人还是能撑个把时辰的,拖时间撑到小千岁来救他。
成北鸢瞠目结舌,喉咙阻塞:“你、你……大人他、他……”
那些话表面是骂成夜枭,其实全部可以拿来骂指挥使。然而楚晗左一句“贵主”,右一句“大人”,听得凤飞鸾脸颊微微抖动,极力掩饰唇边表情。这滋味就好比楚公子照他左脸扇一巴掌,然后又往他右脸上揉一揉,随后又扇了他一巴掌……
成北鸢在指挥使跟前急迫地辩白:“本官执掌诏狱法度,是受凤大人亲口任命差遣,由得你聒噪?”
“哼。”楚晗毫不迟疑地反诘:“也是凤大人亲口吩咐你说,要你将沈公子先剥了裤子前前后后打他一百板子几乎把他那活儿打残了,再吊起用烙铁烧焦胸口、灌辣椒水、竹签子钉手指、最后丢进炼尸炉打成青铜人永世不得超生的吗?!”
成北鸢:“这……”
每个掉进北府诏狱的钦犯,其实都是这么个待遇,哪个不懂?然而懂得是一回事,被楚晗这样一桩桩一件件数落出来而且稍加渲染,听到耳里,就是另一番滋味。
凤飞鸾眯细双眼,磨了一下后牙。这种细微声音,成大人是冥顽不灵察觉不到的,但被楚公子听到了。
楚晗再压一根稻草:“成大人平日行贿上封所花费的财宝银两,又有多少是从那些无辜良民身上搜刮而来?沈公子随身的衣物细软,都被你掏光了吧。你敢拿出来么?”
成北鸢吃惊:“我哪有?那些东西都已经被你……”
凤飞鸾搭茬:“都已经被本宫没收来了。”
说着,指挥使从腰间绣袋里掏出珍藏的一枚玉佩一块怀表,搁在桌上。
成北鸢赔笑:“大人,确是那钦犯的东西。那日是被这小子假扮成廖无痕,从卑职手里骗去的。”
楚晗手还被绑着,气势毫不示弱,正色道:“想当时身陷大狱的承鹤,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受你百般折磨多么悲惨凄苦。你伤他体肤,盗他财物,故意在名册上抹去他的名字,对指挥使亦知情不报、陷大人于不义!可怜承鹤他差一点就悄无声息消失在你北镇抚司的大狱里,都没有人知道!”
楚晗说得情真意切,自己眼眶氤氲。
成北鸢肩膀发抖:“你这狡猾小贼,分明就是巧言令色搬弄是非!!你……”
凤飞鸾微微点头:“好啊,确实是巧言令色,颠倒黑白。”
有很多事,指挥使大人心知肚明,猜也猜得出前后是怎样一回事。但凤飞鸾这人心思缜密,喜好故作玄虚以彰显他的威风,因此就是不说,偏要听两人互咬。
同一件事,从成大人嘴里说出,再从楚公子口里讲一遍,就能演绎出个截然不同面目全非的版本。这就要看心神莫测的指挥使大人,究竟想听谁的版本。
凤飞鸾俊脸一寸一寸沉下去,低声自言自语:“收拾得好,那个泼皮混账,钉手指、灌辣椒水都难解本宫心头之恨……”
成北鸢面露欣喜松一口气:“正是,大人说的正是!”
凤飞鸾斜睨这人,突然问:“你给那人往哪里灌辣椒水?”
成北鸢:“……鼻、鼻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