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御史收回视线,摸了摸胡子。
不然江丛碌也不会派她来京都要军粮。
朱朴也喝完了酒。
歌舞依旧进行着。
只是换了个节目。
换成了耍刀的。那些穿着紫色纱裙的舞女涂脂抹粉,身子娇柔,一把冷厉大刀,因着动作,推拉之际都是柔美的,眷恋的,多情的。
朱朴看得津津有味。
在场官员们越看脸色越不好看。
反对朱相一党的人都放下了酒杯,面露怒色。
朝中,支持当年世家公府的人虽然不多了,但是厌恶朱朴的亦不少。
冯御史看向杨奉安。
见她笑眯眯地望着场内舞女,喝着酒,很是惬意的模样。
等舞毕。
朱朴赞扬了几句,那些歌女面露红晕。
一领头的女子上前一步,先是恭祝了春狩顺利结束,再是恭维赞扬了一番陛下。
刘珏面露微笑,说要赏她。
女子羞涩地笑,回答不敢接这赏赐。舞跳得好,都是因为敬仰杨校尉。
那女子转身,照着杨奉安敬礼。
杨奉安挑眉,酒杯在轻轻前后晃动:“哦?谢本将?”
女子毕恭毕敬道:“将军武功高强,功绩斐然,令奴婢等心生敬畏之情。能有在将军面前跳舞的机会,奴婢分外欣喜,故作刀舞供将军一乐。”
本朝崇尚文理,高官多是酸儒监生一派,对于这样的女子,皆心生赞扬。觉得理应如此。
可是只要细细一想,就知道并未这般简单。
这女子的刀舞缠绵悱恻,难有大气,更无风雅。拿它来向杨校尉表示敬仰之情,怎不让人觉得疑惑。
杨奉安微微一笑,看向她放于身侧的弯刀:“你跳得不错。多谢你的心意,本将明白。”
女子俯身感谢。
朱朴朗声道:“今日春狩不见杨校尉马上风姿,的确让人失望。杨家当年何许威风骁勇,本相心里仍然记得。今夜看见此刀舞,越发觉得遗憾。”
他执起酒杯,朝杨奉安遥遥相敬:“不知校尉可否能舞刀一番,让我等开开眼界。”
其实舞刀弄剑实乃风雅之事,文人墨客皆不在意,还会写诗歌颂一下他人姿容。可是这舞女在前,又让杨奉安再舞,便有了对比之嫌,折辱之意。
堂堂五品郎将,舞刀于人前,何以使得?再说,杨奉安是个女人。
刘珏眼眸一沉。
他欲张口责罚,杨奉安却答应了朱朴。她起身,脚一抬,就把舞女身侧亮刀翻面,飞至手中。
她走到中央,朝刘珏施礼:“微臣粗鄙,陛下见笑了。”
刘珏深深地看着她,慢慢道:“可。”
“噔——”
青铜乐声少了缠绵悱恻的意思,多了凌厉,多了干脆。琵琶不再带着连音,而是一下又一下,快狠。
舞刀?
不。
她一伸手,那刀身不抖,刀面雪亮,一侧,那便反光刺得人眼疼。翻身一转,刀花凌厉,在手上旋转成光影。
砰,哈……
声音如同破空之箭,来得又快又重。没一下,都踩在地上,足尖飞舞时,那刀尖就如灵蛇窜向前方,刹那间,如同罗刹夺命,吓得在场之人无不脸色惨白。
朱朴看她,脸色微微暗沉了些。
刘珏勾起唇角,静静地看着她的身影。
而最后一个转身翻空,弯刀脱身,如离弦之箭,射向朱朴桌案。
“砰——”
重重一声,刀尖没入木面,刀身微微晃了几分。
朱朴被吓得往后一倒,那样子,与春狩上的朱冉十分相似。
他身躯颤抖,愣愣地看着桌上立着的弯刀。
那女将军挑眉一笑,英姿飒爽:“啊,吓到朱相了,臣有罪。”
“但是……”她笑容带着点冷意,比那刀光还狠厉,“我们杨家最擅长枪,而非弯刀。”
杨家枪,是敌军多少年的噩梦,便是大元多少年的护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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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的杨家枪,传为南宋末年红袄军首领李全的妻子杨妙真所创的枪法。这个女将军很厉害。
文中的杨家枪和历史上的没有关系,只是一个小小的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