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倪文俊造反,汉阳会乱,没想到他们倒都对徐寿辉忠心耿耿。”李从戎十分不明白,徐寿辉手里又没有实权,跟随徐寿辉的意义何在?为何不另起炉灶?
林渊问道:“你觉得他们不跟随徐寿辉,朝倪文俊投诚,倪文俊会如何对他们?还会有高官厚禄?倪文俊不杀他们,都算得上是仁厚了。”
李从戎半懂不懂。
林渊笑道:“就像如果此时我手里有人反了我,你是会跟随他,还是跟随我?”
李从戎想都没想:“我会杀了他。”
林渊微笑道:“那是因为咱们俩相识于微末,情谊自然不同,徐寿辉手中,自然也有这样的人,不过这些人都没什么实权,而有实权的,也不能去投靠倪文俊,这才是为什么倪文俊现在进退两难。”
汉阳城内没人跟倪文俊里应外合。
别的地方也没有大军愿意支援倪文俊。
如果他们没来,倪文俊现在应该已经败了。
在林渊的记忆中,倪文俊起事和败落的时间都很惨,他失败以后去找陈友谅寻求支援,结果陈友谅杀了他,收编了他的军队,然后取代倪文俊,成了徐寿辉身边的重臣,也取代倪文俊把持了权力。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陈友谅站上了乱世的舞台,他会越来越强大,最终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林渊就是要从根源上掐断陈友谅的道路,他等不到倪文俊的大军,也不会再见到倪文俊。
高邮城内,姜桂正跟家人一起用膳,自从他成为泰州的知州以后,他的生活质量就一路上升,他手中的权力也越来越大,但这些都没能使他掉以轻心,姜桂深知自己的本事,如果不是当时林渊手中没有合适的人,他根本当不了这个知州。
他也永远不会忘记林渊对他所说的话。
没了他,林渊现在手里还有无数可用的人。
他不是独一无二无法取代的。
但是他跟林渊有情谊,所以林渊给了他机会,只要他能做好分内的事,哪怕贪,只要贪的不多,贪的不影响他办实事,林渊就不会动他。
姜桂的妻子看着丈夫的表情,关切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怎的脸色这么差?”
姜桂笑了笑,笑容十分勉强:“这几日睡得不太好。”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做噩梦,最开始他梦到自己死在了坞城,流民闯进来的时候他们根本无处可逃,只能躲在家里,盼望着流民离去,可是这显然是奢望,他们被发现了,流民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父母,侮辱了他的妻子。
而他在最后也被他们一刀砍下了头。
后来梦就慢慢变了,他梦见火光中的高邮,他听见有人说敌袭。
梦里熊熊大火包围着他,他派人去找杨子安求援,亲自带着高邮的兵前往城门。
他还没有梦到最后,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情况。
但这个梦给了他警示,姜桂信神,他认为梦是神明给人传达的消息。
但他还在踌躇,他需不需要提前给杨子安写信,让杨子安带人到高邮来?
高邮有盐,周遭的强盗土匪都对高邮虎视眈眈,朝廷似乎也一直没有放弃对高邮的念想。
姜桂准备相信自己一次。
他用过膳以后就去了书房,给此时在常州的杨子安写了信。
常州军营里,杨子安正在看兵书,从他当了将军开始,兵书对他来说就不再是奢侈品了,只要他流露出自己想要什么的意思,就会有人把他想要的东西送到他面前。
不过他除了兵书以外,对别的也没什么兴趣。
他没有娶妻,也没有侍妾,终日和军营里的士兵们为伴。
士兵们信服他,他既能打,也会说,士兵们嘴上说着“百无一用是书生”,看起来对读书人厌恶到了极致,但是他们在杨子安面前可说不出这样的话。
亲兵在给杨子安整理被褥,他小声说:“也不知道南菩萨他们现在如何了。”
亲兵叹了口气:“哪里有让南菩萨亲征的道理?要是南菩萨有什么好歹,他们全都该以死谢罪。”
杨子安一愣,笑道:“安心吧,他们就是都战死了,南菩萨也不会有事。”
杨子安垂下眼眸,不知从何时起,他就不再称呼林渊为四弟了,他不像李从戎,有时候会混淆称呼,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位子,他不希望自己有一天也会身首异处。
但有时候,杨子安也会忍不住想。
林渊的感觉如何呢?当他发现身边没有一个人敢跟他说真话,没人敢直视他的双眼,所有人都盼望着从他身上得到好处,他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杨子安笑了笑。
他跟林渊已经越走越远了,君臣之间,从来是此消彼长。
而林渊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他在世的时候,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爬到他的头上去。
杨子安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他终身都不会跟文臣结交,也不会去碰不该他碰的东西。
他会紧跟在林渊身边,林渊要做的事,就是他要做的事。
这样,他才能长久的待在这个位子上,在一切都要尘埃落定的时候,他才会成家,学着李从戎一样娶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延续血脉。
就在杨子安准备入睡的时候,信使到了。
他穿着里衣坐在床边,结果亲兵递过来的信,看完这封信后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