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帝用力拭去眼泪,眼中依旧含着泪,却笑了起来:“如今可是好了,阿舒也要有儿女了,有儿方知父母恩,以后想必不会再和朕犯倔了!”
他看向阿保:“朕打算赏赐你们王妃,封赏她娘家,你们王爷怎么看?”
阿保忙道:“启禀陛下,王爷说了,此事须得严守秘密,待胎象稳了再说。我们王妃也说了,只愿娘家人耕读传家,安稳度日。”
泰和帝略略一想,便明白了赵舒是担心王妃怀孕的消息传出,有人会使坏,因此不欲声张,当下叹了口气道:“就按阿舒和素梨小两口说的办吧!”
如今他还不能大肆封赏,不然延福宫那边一定能看出端倪。
思索片刻之后,泰和帝吩咐蔡旭:“从朕的私库内拿六万两银票过来。”
别的赏不了,银票总可以偷偷赏的,阿舒喜欢“六”这个数字,就赏六万好了。
清漪殿位于御湖中央,如今正是夏季,御湖中莲花盛放,白莲、红莲各种莲花争奇斗艳。
连贵妃闲来无事,命太监们采了无数的莲花回来,她亲自率领着众太监宫女,把这些莲花插在清漪殿中梁栋、窗壁、枕屏、台阶等处,以效仿南唐后主李煜所谓的“锦洞天”。
正玩得开心,得知泰和帝突然驾临,连贵妃笑盈盈率领众人上前迎接。
屏退众人后,偌大的寝殿里只剩下泰和帝和连贵妃。
殿内白玉莲花冰盘内摆着一座冰山,嘶嘶冒着白烟,寒气与莲花香氤氲在一起,令整个殿内阴凉芬芳。
泰和帝看向连贵妃。
连贵妃恭谨地垂下眼帘。
泰和帝在心里叹了口气。
二十年前的连蜜,娇美可爱,活泼爱笑,瞧着小小的,却比他还大两个月。
那时他还是太子,上元之夜,微服带了蔡旭去看京城的灯市,恰好遇到了同样偷溜出来的连蜜。
他们约好上巳节在金明池外再见。
谁知再见之时,却是在选妃宴上,他已登基为帝。
原以为她会永远是甜蜜可爱的连贵妃,可是因为阿舒出事,从此她再也不曾向他敞开过心门......
泰和帝看向锦榻上的屏风,上面写着几句诗词:“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他有些怅然地开口道:“阿舒的王妃已经有了身孕。”
泰和帝声音太低了,连贵妃没有听清,抬眼看向泰和帝:“什么?”
泰和帝又重复了一遍。
连贵妃当即泪盈于睫:“阿舒有后了......阿舒该有多开心呀!”
一滴大大的泪珠滑过连贵妃眼角,她用帕子拭去,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沉静异常:“陛下,这消息一定不能被人知道,就让阿舒陪着素梨继续在巩县养病,待孕相稳固了,再回京城。”
泰和帝点了点头:“朕也是这样交代的。”
连贵妃看了他一眼,心中又想起了当年的旧事,便不想看泰和帝了。
她从一边的玉瓶里拔了一朵浅粉莲花出来,轻轻抚摸着光滑的莲花花瓣,自言自语道:“现在还不能赏素梨,会被人看出端倪的......对了——”
连贵妃看向泰和帝:“陛下,这世间多的是先开花后结果,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宿世之缘;无论是男孙,还是女孙,都是大道所赐。将来素梨若诞下女孙,可不能迁怒呀!”
泰和帝不禁笑了起来:“朕没有女儿,阿舒若是给朕添了个皇孙女,那也是极好的!”
得了泰和帝这句保证,连贵妃松了一口气。
这世上多的是重男轻女,皇家尤甚,得先在泰和帝这里未雨绸缪,免得将来素梨若是诞下女婴,泰和帝不喜欢。
泰和帝察觉到了连贵妃的如释重负,笑着缓和气氛道:“阿舒生得那样好,素梨也生得美丽,他们小两口的女儿,将来一定是皇室第一美人。”
连贵妃观察着泰和帝,含笑附和着。
对她来说,阿舒这些年吃过的药比喝下的水还多,儿媳能够怀孕,已是老天降福菩萨保佑,其余都不敢奢求了。
此时延福宫内,文皇后正带着一众嫔妃端坐插花。
大周朝延续了前宋的习俗,女子流行戴花冠,用漆纱、白角、象牙、玳瑁、水晶或者翡翠金玉制成冠子,上面插戴各种鲜花,行动处花香氤氲,花影隐现,也算是颇有风情了。
宋嫔把一朵莲花插入自己面前的鱼枕冠里,笑盈盈道:“皇后娘娘,妾听说陛下刚刚去了清漪殿。”
文皇后微微一笑,道:“陛下贵为天子,想去哪里,自然就去哪里了。”
宋嫔笑了起来:“皇后娘娘说的是。”
她另拿起一枝白茉莉:“奇怪,福王似乎好久没有进宫了......”
另有一个快人快语的文嫔,冷笑道:“福王可是陛下的心肝小宝贝,这么长时间不进宫见驾,陛下难道不思念?”
她是文皇后的庶出妹妹,话语再尖锐,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文皇后故意板着脸道:“胡说什么!”
又道:“福王身子骨不好,一向深居简出养病,你们不可过多猜测。”
待众嫔妃散了,文皇后猛地转身,用力扇在了文嫔脸上,面如严霜:“你早晚死在这张嘴上!”
文嫔雪白的小脸瞬间肿了半边,她扑通一声跪下,说话急且快:“姐姐,赵舒自从成亲就闭门谢客隐居养病,如今已经两个月多月快三个月了,我以为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秦王妃过于招人,赵舒欲罢不能身子骨已经不行了;要么是赵舒得天之幸,那秦王妃已经有了身孕,赵舒护着她保胎——不管是那种可能,咱们文氏都得行动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