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2 / 2)

太过压抑寂寞。

镇上为数不多的商店每天不到三点就会关门,周末的时候街上没有一间营业的店铺,街上空荡荡的,一个行人也没有,剧组租凭的大巴每天穿梭在拍摄地和小镇之中,车上的人前几天还在很新奇地谈论冰岛的风土人情,但是时间一长,车上就变得和外界无二,安静、无力、倦怠,只剩下车窗外寒风呼啸卷席的声音。

在薄荧印象中,冰岛的白天总是转瞬即逝,往往两场戏还没拍完,无边的黑夜就笼罩了下来,人们最多再坚持拍摄半小时,就不得不收工,在天色完全伸手不见五指之前启程赶回小镇。

在这样单调抑压的环境下,有的人变得伤春悲秋,有的则变得敏感易怒,薄荧天天看着单调重复的雪景,有时也会觉得莫名惆怅,但是其中变化最明显的,应该还是孟上秋。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偏执,时常把自己关在房内通宵观看现有的拍摄成果,有近一个月的时间,电影几乎没有任何进度,整个月孟上秋都在重拍已经拍好的片段,为了拍摄想要的极光,他带着剧组连续蹲守了一周,又在下一周突然暴怒,将自己拍摄的胶卷付之一炬,尽管剧组的人们已经十分谨小慎微,但还是时常因为达不到孟上秋的苛求而被责骂,有一次回小镇的路上,薄荧亲眼见到剧组里一个硬汉形象的摄影助手正在背对人群、望着窗外默默流泪。

剧组中被孟上秋骂哭的女性不在少数,两个月下来,剧组中没被孟上秋怒骂过的人已经一个不剩,就连制片人派来的执行制片,也和孟上秋吵过几次,薄荧也没能幸免于难,但比起其他人,她被骂的程度只能算是毛毛雨,不值一提。

基本上每个月戚容都会飞一次冰岛探班,呆上两天就走,她曾多次劝说孟上秋出门走走,转换心情,但是孟上秋认为那是在浪费时间,他更愿意埋头在他的胶卷里。

☆、第39章

剧组的抑郁氛围随着时间进入四月而有所好转,虽然偶尔还会遇上小雪,但冰岛的气温已经开始回暖,日照时间也开始和国内相差无几,室外渐渐多了不少金发蓝眼的当地人,天空中不时飞过的候鸟也为这座被冰封多月的海岛增添了不少活气。

大巴上重新出现了欢声笑语,之前那些因为环境而变得无精打采的人又恢复了精神,除了孟上秋。

他依旧如常,为了得到一个满意的镜头,可以不停不歇地拍上数天,他严苛的高标准不仅让他自己的精神不负重荷,也让他周围的人怨声载天。

戚容还是每个月都飞一趟冰岛,但是她离开时的神情一次比一次忧郁,薄荧已经听见了几次他们关在房内的争吵,戚容认为孟上秋将自己和其他人逼得太紧,对电影有害无利,孟上秋则认为戚容的话是无稽之谈,自己是在追求尽善尽美,对自我和他人的严苛要求,会让他造就出一部伟大的艺术品。

单论这个问题,薄荧站在孟上秋这一边,她自己也是力求完美的性格,无论做什么都想做到最好,所以不论她在寒冷的冰面上衣着单薄地重拍了多少个镜头,薄荧从来没有一丝怨言,总是尽可能地配合孟上秋的要求。也许这也是她最少被孟上秋骂的原因。

这一天,结束拍摄刚刚回到民居的薄荧察觉到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她看了眼径直朝卧室走去的孟上秋,走回了自己房间,悄悄关上房门,然后接起了电话。

“怎么这么久都不接电话?”傅沛令不高兴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话筒里传来,薄荧走到窗边,打开了关着的玻璃窗。

“我刚刚才回住宿的地方。”薄荧看了眼时间,现在冰岛是晚上九点,那么傅沛令那里就应该是中午一点,“你吃午饭了么?”

“吃了。”傅沛令说:“你猜我在哪?”

话筒那面很安静,除了跨洋电话自带的杂声外,薄荧只听见了傅沛令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在哪?”

“我在旧琴房。”傅沛令很快说道,接下来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想你了。你们什么时候杀青?”

薄荧的嘴角不由自主扬了起来。

“如果要参加十一月的威尼斯电影展的话,那么最迟也不会超过十月吧。”

“十月?”傅沛令的语气立即冷了下来:“我已经两个月没见过你了,你告诉我还要再等六个月?”

“我也想回来……可我是主演,不能离开……”

傅沛令那里刚传来声音,薄荧身后不远忽然传出一声冰冷的质问:“你在和谁通话?”

薄荧心里一紧,立刻挂断电话,锁住屏幕后朝后看去,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孟上秋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她。

“……和国内的朋友……”薄荧对上他充满血丝的双眼,心底忽然升起一丝惧怕。

“男的女的?”孟上秋问。

“女同学……陈昕,戚阿姨也知道,我经常和她一起出去玩。”

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傅沛令的名字,薄荧装作神色如常,看了一眼后,就直接将手机关了机。

“不接?”孟上秋盯着薄荧。

“是短信,不用现在回。”薄荧脸上露出微笑,心里却非常紧张。

孟上秋走了过来,朝她伸出手:“手机拿来。”

薄荧脸上的笑容僵住,眼中露出一抹吃惊。

“我已经看见过你很多次在片场发短信了,”孟上秋严厉地说:“你应该把精力更多地投入到拍摄中。手机给我,拍摄结束后我再还你。”

孟上秋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一丝商量,薄荧看着他,慢慢将手机放到了他手里。

孟上秋拿到手机后,神色才缓和了下来:“嗯,你好好学习吧,有空也多琢磨一下电影。”

他拿着薄荧的手机,转身大步离开。

孟上秋消失在门口许久后,薄荧才惊觉自己背上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数天后,薄荧终于找到机会,向剧组一位沉默寡言的女工作人员借了电话,拨给了傅沛令。

杨姐是她接触最容易的人,如果薄荧要借电话一定很容易,但是薄荧对她心直口快的性格不太放心,所以走了远路,最终找了别人。

电话被接通的一瞬间,傅沛令低沉慵懒的声音从话筒另一端传了过来:“喂?”

薄荧自报身份后,电话那面沉默下来,隔着万水千山,薄荧依然能感觉到傅沛令强烈的不痛快。

“上次是我爸爸突然进来了,我不得已才挂了电话……”薄荧躲在忙碌的拍摄地角落,低声说着:“别生气好吗,阿令?”

“你爸进来了你为什么要挂电话?”傅沛令的声音依然带着冷意。

“他们思想比较保守……”薄荧委婉说道。

“保守?保守会让养女去拍那种电影?”傅沛令冷笑一声。

薄荧被他的话一窒,没了声音,过了几秒,傅沛令似乎察觉到这句话有所不妥,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而是转而没头没脑的说道:“八月份是我的十八岁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