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吴欣见到江枫的反应,爽朗地笑了起来,那笑容一点不似她在人前的千娇百媚楚楚动人,只是很普通的女孩子平常的笑,干净,清爽。
“我挺喜欢你的。如你所愿,我们以唱歌来分胜负。你可别输得太难看。”她倚在门框上,一边说着还俏皮地朝江枫眨了眨眼睛。江枫忽然觉得,这个生活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在演戏的女人,只有现在的这一刻,似乎是真实的。
他被吴欣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弄得全身一阵恶寒,也没顾得上回嘴,转身飞快地拐进了电梯间,直到确认吴欣没有追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被这样的人喜欢,还真是消受不起。江枫进到电梯里,用衬衫的袖子反复蹭着嘴角,干笑着这样想道。
然而回想起那个瞬间,褪去了一切做作的吴欣最真实自然的样子,他却莫名地并没有以前那么反感,心里对两周之后试音的期待,也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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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欣倚着门框站在门口,等到听到电梯间里传来电梯到达的铃声,确认江枫已经下楼去了,才关门回到屋里。她的唇角始终洋溢着非常明亮的笑意,似乎仍在回味与江枫的这场对峙。
她打开电脑,插上小优盘,又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优盘中的图片。都看完了之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他可没答应我哟。不过,你早就料到了吧。”没有任何寒暄问候,她等电话一接通,就这样没头没尾地直接说道。
电话对面沉默了很久,半晌听筒中才传来一个异常低沉的男声。
“我说过不要主动联系我。这是最后一次。”虽然内容是一句威胁,男人的语调的却并没有任何感情流露,简直平淡到了极点。
吴欣丝毫不以为意,又换上人前那副异常甜美娇弱的声线:“别这么冷淡嘛,你想办的事情我可都帮你办妥了。就是苦了你那心肝儿,被你这样的人喜欢上,一般人还真是消受不起。”
男人冷哼了一声,“这跟你没关系。你只管把事情做好。”
“你放心,规矩我懂。我只是在想……如果那些崇拜你的人,知道他们心目中的男神典范贺景临贺大少,其实是你这个样子,表情一定会很有趣。小姑娘们会心碎满地的啊……”
男人又沉默了一会,随即好像轻笑了一声。“论这一点,我还不如你。”
第26章 【选秀】(九)
贺景临提出以一个月为限,由江枫和吴欣分别演唱《finale》,凭演唱的效果来决定嘉宾人选。结果江枫一扭头就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礼拜,后来为了查吴欣的事情又忙了差不多七天,眼见着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他还一点没有练习过这首歌,连听都只听过两三遍而已。
要说唱这首歌的经验,正式的不正式的都算在一起,就只有在帝都音乐厅那一次。唯一的一次丝毫没有准备、全凭即兴发挥的演唱,站在最庄重的舞台上,以世上最宏伟的乐器——管风琴作为伴奏。
那对江枫来说是种极度美妙的体验。不仅是在台上被管风琴悠远柔和的音响所包裹的舒适,不仅是前所未有的清楚听到自己声音的喜悦,那时他站在舞台上,最强烈的感觉是——
这样还不够。
不是江枫自夸,他对于和声的感觉是非常敏锐的,也是因为这项天赋,前世他才有能力写出结构复杂如《黑洞》一样的曲子来。贺景临对于这首《finale》的编曲处理,音乐厅绝佳的音响效果,管风琴震撼人心的音色,所有的这一切加在一起,最大限度地激活了他对这首乐曲的理解。他站在舞台上,面对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真的觉得有种叫做“灵感”的东西就在他眼前飞来飞去,只要一伸手就能抓到。
现在这一版编曲和管风琴的演奏都很好。但是,还不够。如果让他来做的话,他可以赋予这首歌全新的演绎。
那天从音乐厅回来,江枫满脑子都是这段旋律的各种可能性。向来没有熬夜习惯的他破天荒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爬起来连夜写出了五六版总谱。今天见过吴欣之后更加燃起了他的斗志,坐车回家的路上他就有了更好的想法,又把前一夜写的那些版本都否决了。
到家时临近傍晚,王燕已经先走了。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大盘切好的哈密瓜,估计又是贺景临送来的。江枫跟那盘水果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有些无奈地抓了抓头发。
……总觉得那个人外表一副无比成熟稳重的社会精英范儿,有些方面,其实意外的孩子气。
江枫干劲正足,到书架上拿了五线谱纸,一边享用哈密瓜一边把路上的想法细化了付诸纸面。写写改改之间时间过得飞快,等到他终于满意,时钟已经指向了晚上10点。
哈密瓜被江枫在不知不觉中消灭光了。他拿着盘子到厨房去洗碗时,才想起自己其实没吃晚饭。水果不能当饱,专心编曲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下子一回过神,肚子也开始应景地咕咕叫了起来。
可是临睡前吃东西的话,明摆着是要往身上贴膘的。病了一个多星期每天卧床不起,江枫好不容易练到初具规模的身材又有些松弛的趋势,这让他每次照镜子都会自我厌弃半天。所以,尽管夜宵的诱惑是巨大的,他还是咬了咬牙决定忍住。
这一番小小的心理斗争大概只花了三秒钟不到。盘子没什么污渍稍微冲个水就干净如新,他正要抬手去关水,竟有一股极其尖锐的耳鸣猛地响了起来。
“唔——”
耳鸣如同有其实体,像两把锥子那样狠狠扎入他的脑中,而且还在不断刺向更深的地方,在他脑袋里翻扰、搅动。那一瞬间江枫只觉得视野中一片暗房般的昏暗血红,世界开始飞速地扭曲旋转,原本最平常不过的家具静物,现在都狰狞了面孔,向他袭来。
手中的盘子落在水池里碎成几片,但他一点都没听到瓷器摔碎的声音。头痛得像要裂开,搭在水龙头上的手指不听使唤,痉挛之中反而将水喉开大,猛然喷出来的水溅了他一身一脸。
而后,胸口的怪物终于醒了,以一种江枫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激烈方式拼命翻腾起来,动作迅速而毫无规律,简直就像是生物本能感受到了危险时慌不择路的逃窜。
水龙有如利刃,在江枫体内反复割过,所带来的剧痛沿着神经蔓延到全身,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痛苦地弯下腰,手指紧紧扣住水池的边缘,试了几次才艰难地吸入一大口气。
人体在过度剧痛之下的休克反应是一种自我保护。然而这一次,疼痛早就超过了休克或昏迷的限度,江枫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失去意识,神智始终是清醒的。这让水龙的动作成了一场漫长无止境的酷刑。他觉得自己已经感觉不到躯体和四肢的存在,唯一还剩下的,就只有锥心蚀骨的疼。
江枫靠着水池的边缘慢慢滑下去,在冰冷的地砖上蜷缩起身体,紧闭着眼睛祈祷这场酷刑能够尽快结束。如影随形的耳鸣声比疼痛还会更快地磨尽人的意志,没由来的深重恐惧让他全身都止不住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个声音划破了吞噬一切的耳鸣,在他脑中响起,轻快,富有磁性,还带着点戏谑的味道。
——是颗直径三公分的黑珍珠,据说原本是清朝皇宫里的东西。
……定水珠……贺总?
——你这么穿真的特性感,阳光热血斯文禁_欲,听我的,上台那天也穿这套!
……我……
——试过了,比及格线高得多,我打85分。
——总算有点年轻偶像阳光正面的样子了。
——最近每次一想到这件事,我都会变得很不正常,就好像有股火一直堵在胸口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的。
——小枫,对你来说,这一生中,最骄傲的事是什么?
——接下来的加演曲目,这首《finale》,我想请一位嘉宾与我共同完成。这个人是我非常重要的伙伴,他在音乐上的造诣,让我十分钦佩和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