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牙会看见对方的背影,或是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背影。抑或是他走上电梯,他却从上往下行。他们望着彼此远去,却最终在往回跑的途中一无所获。
他们不一定能交谈,在电视上这样的机会总是被一列轰隆驶过的列车或摩肩接踵的人群打破。所以他们将把这一面当成幻觉,时不时就能见到彼此,但永远也抓不着。
这样的场景在犬牙的梦境中上演过无数遍,真实得就像发生过一样。可每一次他睁开眼睛看到那张脏兮兮的帘子和黑乎乎的天花板时,他又嘲笑自己的多心。
他们是不会抓住对方的,即便真有机会照面,也不过任由其错过,而没有办法鼓起勇气折返追赶。
所以犬牙没有走过去,他握着汽水瓶,静静地和距离自己几十米的男人对视。
黑羽变了,他变得更脏,更壮,更黑,却也更憔悴。他的模样和刚刚被推上奴隶台时很像,但眼睛里的那一份情绪却大不相同。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犬牙说不清楚。
有点愤恨,有点释然,还有一点哀伤,以及很多很多的不解。
犬牙的手指被汽水冰得发痛,可他却感觉不到。他木然地把瓶子举起来又喝了一口,但仍然没有举步靠近或离开。
这又是幻觉吧?犬牙问自己。
就像醒来以为黑羽坐在床边,睡着感觉黑羽躺在侧旁,开门觉着房内有黑羽的气味,喝醉后也能听到有人骂他,叫他,那声音无比清晰,好像就在他的耳边讲话一样。
他和酒吧老板说过自己偶尔会有幻听和幻觉,老板给了他一些安定片,这些症状也渐渐好了。
可现在所有症状仿佛厚积薄发一般涌现,让犬牙后悔自己两个星期之前停的药。他应该再吃一段时间的,显然自己并没有痊愈。
黑羽动了,他的手飞快地抹了一下眼睛的位置,就像擦掉被风吹进眼里的尘埃。
他的眼球上有血丝,脸上还爬着皱纹,嘴唇干燥皲裂,指甲缝里还夹着没洗干净的泥。
这幻觉太真了,真得犬牙根本无法移开目光。他把汽水瓶放下,等待着这份幻觉的靠近。直到黑羽真正地走到他的近旁,他的汽水瓶才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他仍然一瞬不瞬地望着黑羽,也不知道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对方,喷出了一个沙哑的鼻音,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他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却发不出声音。他的鼻腔痛到难以忍受,眼睛也和黑羽一样进了沙。
黑羽再朝他靠近一步,现在他可以闻到幻觉身上散发的味道了。
黑羽抱住了他,于是他便感受到了幻觉的力量。
黑羽紧紧地箍着犬牙,两手的力量几乎要把他的肩膀和胳膊碾碎。他的胡茬锋利尖锐,狠狠地扎在犬牙的颈窝里。
皮肤很痛,痛到让人想流泪。
于是犬牙用力地咳嗽了一下,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这份疼痛没有持续多久,有一些温暖的东西流到了他的脖子上。黑羽用力地吸着鼻子,牙关咬得咯咯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