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桓崇听谈玄,岂不等于为牛弹清角之操,乃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算他还有自知之明。
听他一语方毕,无忧便放肆地笑出声来,甚至笑得连身子都弓起来了。
为防桓崇将她甩到地上,她一面笑,一面又赶忙伸出双臂揽紧他的肩颈。
... ...
那纨绔子确是服了不少的五石散,不料就在他行散的途中,先后遇上了无忧和桓崇。
五石散可麻痹、刺激心智,那纨绔子挨了桓崇的一掌一脚,心火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是燃得愈加燥盛。
于是,他那又是求救、又是咒骂的嘶嚎声,也是越叫越有气力。
喊声太过凄厉,没过一会儿,便有内侍仆役循声,在小径的雪泥里寻到了他。
“雷郎君,这是...这是怎么了?!”那仆役一见自家郎君身上又是血,又是雪,顿时唬得一惊,赶忙上前将他从雪淖中扶了起来。
那雷郎君摇晃两下,便挂靠在了那仆役身上,“赶快去!把表兄给我找来!”
那仆役瑟缩了一下,道,“这...王郎君他...”
那雷郎君的面上抽搐两下,叱骂道,“快去!你就说我被人打了,手脚都快断了。若表兄再不来,我就要死在当场了!”
说罢,他又露出阴狠的神色,向那内侍道,“那伤我的贱奴,就在梅林附近,你快去带人把他们给我抓过来。等我表兄来了,好一处对质!”
... ...
王家二郎,名恬字敬豫。
身为王家现在的长子,王导的继任者,王恬携新妇陶亿在前殿甫一现身,便被众人团团围了起来。
王恬性情倨傲,狂放不羁,但值此朝会,他再不耐,也还是顺势坐了下来,与众人随口寒暄几句。
听过一阵后,他忽地不着痕迹地向边上一瞧,却见陶亿眼帘低垂,面含浅笑,只坐姿便是无可挑剔的挺直端庄。
许是察觉了他的视线,陶亿疑惑地掀开眼帘,却见自己的丈夫又侧回了身,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再见旁边有人望过来,陶亿只是再浅浅一笑,便又恢复成恭谨的模样,将这群名士的高谈阔论左耳进右耳出。
... ...
王恬没趣极了。
坐了没一会儿,他再回头望了陶亿一眼,不顾在场众人的反应,一下站起了身。
而且,他不止自己起身,还伸出手去,把陶亿也拉了起来。
口头上,他却向众人致歉道,“殿内气氛有些闷,夫人身体不适。容恬先带夫人出去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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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王家满门皆是清流,那么王敬豫便是这一门子清流里的一股泥石流。
嫁人伊始,陶亿便察觉了自家丈夫古怪的脾性。他既然发了话,陶亿为配合他的说辞,便只好做出“不适”的样子。
陶家独女,王家新妇,陶亿的身份一重比一重高。
众人致歉的致歉,关切的关切,王恬却是寥寥几句,便带着陶亿出了大殿。
他在前走,陶亿便在后跟。等过了那段喧嚣地,王恬才停下脚步,向身后的陶亿瞥去。
夫妻俩大眼瞪小眼,王恬咳了咳,将头一歪,道,“你做得很好。”
陶亿向他行了一礼,微笑道,“夫君过誉。”
也不知陶家怎么养的,无论他说什么,自己的新妇永远是神态安详,礼数齐备。
王恬被噎了一下,这时却见一个仆役跑上前来。
那仆役喘了口气,眼睛一瞟,像有些不敢面对他似的,“王郎君...那个...雷郎君他,被人给打了。”
王恬顿生厌恶之色,“他自挨揍,与我何干?!”
那仆役面露难色,小心翼翼道,“雷郎君他...他快被人打死了...而那个出手伤人者,根据雷郎君的描述,我们也已经对照出了...”
说着,他一抬头道,“就是庾君候收得那个义子。”
这回,没等王恬说话,陶亿却是率先开口,她吃惊道,“...阿崇?!”
直到这时,王恬才知道,原来除了温婉微笑外,自家新妇的脸上还会有别的神情。
只不过,不是对他。
... ...
桓崇左顾右盼,他在这段路上来回走了两遍,才终于在道旁的一棵梅树下,找到了那只飞出去的精巧绣鞋。
鞋尖的珍珠上,沾了些细细的雪花。
桓崇将那雪花认真抹去,再弯下身去,把鞋子给无忧套在了脚上。
双足落地,无忧这下踏实了,她笑眯眯道,“桓崇,谢谢你…”
却在此刻,一群内侍突然从林中钻出,把她和桓崇两人围在了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