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好一个丢盔弃甲之仇...今日,我必要拿这桓崇和他的手下的项上人头祭旗!”
... ...
桓崇与石韬从未打过照面,因为并不相识,杀来的这一路,他全是凭着那面帅旗认人。
此刻,那旗帜突地没了踪影,桓崇一滞,心知有异。他正要带人后撤,却见石韬的军士们调转方向,向他们重重包围过来。
此战原只为奇袭,追杀主将只是添头,知道时机已失,桓崇立刻集结人手,组织后撤。只见双刃矛每一下起落,势必要在空中溅起一道血迹,左冲右突之间,他硬是在敌兵中开出了一条血路,“走!”
桓崇勇武,所向披靡,石韬部众不敢阻拦,但遇上了队伍末尾的荆州军,他们可是毫不手软。
前方,桓崇率众刚刚突破重围,石韬部就趁着空隙,从中切断了逃生路线,把后方剩下的三百余人再度锁死在包围圈中。
余下的荆州军群龙无首,他们再是勇猛,此刻面对着倍于己方的敌军,亦是不免心有怯意。望着进逼的敌军,也不知何人,忽然对着桓崇离去的那方高声喊道,“将军欲舍弃我等乎?!”
一人喊,百人喊,三百余人齐声呼喊,声声震天,直入了先头部队的耳中。
这支队伍本来就是募集的敢死之士,能突出重围、活着回来,就已然算是万幸了,可同袍的呼救声就在耳边,他们如何能这样一走了之?!
桓崇身边的副将回过头去,面上露出了悲意,他迟疑道,“将军...”
却见桓崇抚了抚马颈,接着他猛地调过头去,马鞭一挥,便驰骑当先,冲向了身后的包围圈,“都随我来!”
... ...
“县主,王家夫人来了!”
“陶姊姊吗?快请进。”无忧放下手中的筷箸,就见陶亿笑盈盈地进了屋中来。
现下已过了午时,无忧面前却仍放着一张食案。陶亿上前一瞧,却见盘中整齐地码了蒸好的鱼糕,鱼糕色洁如膏脂,上面还点缀有松脆的葵菜和鲜美的菌菇,望之即使人食指大动。
陶亿顿了顿,笑道,“这鱼糕做得好香啊。不过,无忧的午饭怎地用得这般迟?”
无忧摇摇头,“不是午饭。是周夫人方才过府来,托人把这个送给了我。”
周夫人,即是周光的妻子红药了。
陶亿沉吟道,“这也难怪。阿崇和显明一向交好,现下阿崇不在,前方军报又是未知。他们想到你孤单一人,送吃食过来,也是一片心意。”
无忧点了点头,思绪却飘远了。
...不知为什么,红药似乎一径避着她似的。这二三回,她每次都是托人把吃食送来,却从未在自己面前显过身。
不如,下次干脆直接把她请过府中好了!
... ...
无忧把筷箸放在一旁,让侍婢们把这盘鱼糕收了下去。
她狡黠一笑,道,“别光说别人,陶姊姊这回来,有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心意’啊?”
陶亿一怔,随后笑着点了点她的小嘴,道,“可莫忘了,我在这府里也是孤单一人,与无忧同病相怜呢!”
“不过,我这回倒是真有些事情,是要向女郎求教的。”
说着,她从广袖里取出了一管笛子,道,“上回咱们可说好了,曹女郎家学渊源,识文通音。我把这笛子翻了出来,你可要好好帮我听听。若能指点一二,那我便是受益无穷了。”
无忧笑道,“我可不是阿父,‘受益无穷’四个字可担不起,但闻乐如闻人,我确是真心想听听陶姊姊的笛曲!”
陶亿的笑容更深了,她站起身来,在屋中缓缓走了一圈,却又摇了摇头,“阿崇的房间还是太过逼仄,咱们还是到院中去吹吧。”
在外吹笛,风雅是够风雅了,就算今日阳光明媚,可毕竟还是一月的时间,冬日里在外面站着都嫌冷,遑论吹笛?!
无忧只当她是受了王恬的影响,但见陶亿兴致勃勃,她又不好去直接说个“不”字,没奈何,只好道,“好吧,可若是一会儿冷了,咱们须得尽快回屋才是。”
陶亿一笑,道,“...自然。”
... ...
未闻声,先看人。
陶亿站在院落中心、最开阔的那处,她熟练地将笛子橫在唇边,左右手分开按住笛孔。光瞧这架势,便是让人心生赞叹。
无忧笑道,“陶姊姊,开始吧!”
陶亿点了点头,她向碧蓝的天空望去,任微风拂过自己的衣带。而后,她身影微侧,气息猛地向笛子里一灌,第一声出来,就尖利得差点把周围的几人的耳朵震聋。
见无忧蹙起眉来,陶亿赶忙停下,对她歉然一笑,道,“许久未练,手生得很,让我重新试试。”
说着,她重新贴到了笛孔那里,气息一鼓,再起一曲。
相比第一次,这回的起调确实和缓许多,可不知是笛子不好,还是陶亿的气息不顺,整支曲子虽是流畅地吹了出来,可那音调依旧高得能震死人,更不要提那转调时急促的变音了,笛音又劈又刺耳,难听得就连陶亿的侍女们都现出了怪异的面色。
可无忧却一言不发,她盯着全神贯注的陶亿,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褪了下去。
一曲吹毕,她对上陶亿望来的双眼,片刻后,忽而低声道,“陶姊姊,你是故意的!”
陶亿的瞳心湛了湛,她一言不发,目光却是从无忧脸上掠过,向院门那处望去,只见门外几个人影匆匆而过,却是陶侃院中的几名内侍往前厅的方向赶去了。
第80章
陶亿的母亲, 在她年幼时就病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