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2)

“嗯。”他点了点头,“是我怕。”

她一怔,总觉他话里绕了几层意思,可是她却连一层也琢磨不透。贵人们说话就是这样,从来不爽快。

夜色悄然降临。阿苦判断昼夜的标准是外间的声响。她侧耳听了一阵,推杯换盏,燕舞莺歌,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你还不回去么?大晚上的,从南到北,路可不好走。”

他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似乎还真的想走了,却先低身拾起了她的药碗。他的衣袂似乎与她的摩擦了一下,她的心咯噔一跳,便仓皇问了一句:“你的脸怎么回事?”

“哦。”他淡淡道,“我戴了人皮-面具。”

她吃了一惊,“人皮-面具?就是、就是话本里那种,易容?”

他想了想,“也许是吧。”

她一下子被勾起了兴致,绕着他的脸转了好几圈,越看越怪异,却说不出哪里怪异:“所以你那天……那天在扶香阁门口,也是戴了面具?”

“嗯。”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认识我?

阿苦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才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就好像这句话是一个禁忌的泡沫,她不敢去戳,她怕会把现在的平静美好都给戳没了。

☆、第13章 观月

未殊走后很久,阿苦还保持着盘腿坐在床上的姿势,傻笑。

“哟。”一个妖娆得老气的声音悠悠然响了起来,“这是白日撞风啦,还是夜里见鬼啦?还是个漂亮鬼,是吧?”

“娘!”阿苦眼睛一亮,“娘,你过来过来,我告诉你一桩秘密。”

弋娘一步三摇地走到床边与她并肩坐下,“还能有什么秘密呀,窦三娘都与我说了。”突然一把抓住了女儿的袖子,“他很帅是不是?很有钱是不是?很关心你是不是?”

阿苦被老娘一连三问问得有些傻眼,“啊……大约……是吧。”蓦地反应过来什么,“哎你等等,我可不是——可不是要嫁人……”

“不嫁人你费个什么劲?”

“人家是我师父!”阿苦都快哭了,她才十四岁,老娘能不能不要这么着急?

“拿来。”弋娘朝她伸出一只手。

阿苦讪讪地道:“什么啊?”

“他是不是给你缠头了,拿来。”弋娘一挑眉毛,“我给端端成色。”

阿苦哭丧着脸将那只玉环放在了她的手心里。弋娘将玉环对着烛火照了半天,表情却渐渐变得凝重。

玉环上缠绕的金丝随着玉雕绾作龙凤交缠的模样,玉是上好的水苍玉,虽不算最尊贵的,却也不是寻常人家能见到的。

阿苦看着弋娘的表情,一颗心就不断往下沉。

今日真是得意忘形了,这事情,果然还是不该跟娘说的……

然而弋娘端详过那只玉环,却也没说什么,便将它还给了阿苦。

“这人很富贵吧?”弋娘神色淡漠,这样的母亲是阿苦极陌生的,几乎令她有些惊惶了:“有、有点吧。”旋即又道:“我攀了一个很厉害的师父吧!”

“他教你什么?”弋娘掠了她一眼。

“……”不能说得太确切,不能让娘猜出他在司天台做事。嗯,阿苦于是回答:“算命。”

弋娘显然不相信,狐疑地瞪着她。

“真的,”阿苦毫不犹豫地道,“他跟我说,李大饼子寿数将尽了,你要不信,就等着看看。”

弋娘倏然变色:“混账!”径自站了起来,摔门离开!

只留阿苦一个,全不明白母亲为何而生气,便那样呆呆地坐着,可是刚才的好心情已经消失了个干净。

阿苦这回休息了大半个月才来上课。

未殊摸不准她哪天来,原定的计划已经全打乱了,他只好每晚都去璇玑台上看一看。好在星空永远都在,可以让他的心沉静下来,不要再想这几个月来发生的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过去并不知道不确定的等待是一种什么滋味。每天都想,也许她今日不会来,也许她往后也再不会来了。可是每天也都会想,万一她来了,却没有找到自己,怎么办?

记忆之中,仿佛自己过去也曾经这样等待过一个人。可是究竟是谁,却想不起来,一想便头痛欲裂,他不得不服药安神。

九月,深秋的寒意已浸没了西平京,夜空的星子渐渐稀疏,月光反而更无阻挡地流落人间。这一日他到得晚了一些,却见到她已经站在了璇玑台上。

他愣了愣神,那一瞬他想的是,她知道阵法已经改了吗?她踩着新的卦位登上台阶时,会不会去猜度……他当时的心意?

然而她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往常她总是大喊大叫的,十分聒噪,他还在十丈远外就能听见她扯着嗓子喊师父。可是这一回,他都走到她的面前来了,胸口几乎要撞上她的鼻子了,她才闷着声音低低地唤了一句:“师父。”

“嗯。”

“对不起,”她仍是低着头,“我不是有意旷课的。”

“没关系。”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三个字为何说得如此顺口。

“我娘不让我出来。”她说,“她要我嫁人。”

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