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还舍得回来啊。”
夜色深沉,醉仙楼正是热闹的时刻。老鸨刚迎进两位客人,回头就看到步履蹒跚的沉雪。
她摇着手里艳色羽扇摇摆着软肢走到沉雪身边,上下看了看,语气尖锐,“这是去做什么了,我平日纵容你,就这般无法无天了?”
“来人。”老鸨拍拍手,两个护院走了过来,“带她回房!我要教教她何为规矩!”
沉雪并未挣扎,一路被拖回自己的房间。楼内不听话的姑娘皆是由妈妈亲自调教,众人早就见怪不怪。
“咔”,门扉关上的瞬间,老鸨瞬间就换了一副表情,恭敬地弯腰施礼,“姑娘。”
“嗯。”沉雪揉了揉被扯痛的手腕,“一会儿记得帮我送一桶水来,我要沐浴。清河离开了么?”
“是。”老鸨点头应下,“还好有姑娘您周旋,他这时候应该到月港了。”
“不是说过风五实力难测,怎地还凑上去了?”
“万物门那几个弟子,的确哪个都不好对付。”老鸨面露难色,犹豫道,“只是清河他……毕竟年纪小,莽撞了些。”
“罢了。”沉雪摆摆手,“清河是你带出来的人,我不多管。只是替死的那位……”
“他的家人属下都打点好了,足够下半辈子生活无忧。姑娘,风五这边……您需要人手吗?”
“暂时不用。”她腿心酸痛,一路走回来实在勉强,边说着边用宽大衣袖擦去红木椅上不存在的浮灰,随后优雅落座,纤指拿起一旁扣着的影青釉茶盏,为自己斟了杯茶,“若是风五再来醉仙楼,直接将他带来见我吧。”
“他好像很少来这种地方,一月只两次,且都是为着解毒。”
杯中的茶还温热。老鸨知道姑娘爱饮茶,屋中的茶壶便一直让人看顾着。
沉雪垂着眼睫吹了吹浮末,抿了口滋味浓厚的信阳毛尖,语气平淡,“他很快就会再来。”
————
“抱香”
风五抬头看了眼香料店的牌匾,有点儿惊讶,“这店竟然和镇子同名。”
他探头进门,店内装潢雅致,香气怡人,一位青衣长袍的男子落座在桌案前,正握着书卷看得入迷。
铺子里只有叁两名客人,皆捏着各式香料轻嗅着。这安静闲适的气氛,让风五都不忍心开口打扰。
见客人都结账离开,风五才凑到男子身前。
男子看着正值而立之年,发间却隐约染上霜白。他的五官生得柔和,下巴上的胡须剃得干干净净,衣衫平整找不到一处褶皱。
风五摸了摸这几日没来得及刮的胡子,在心内惆怅地一叹。随后掏出怀中的香粉盒,“掌柜,你能不能瞧瞧这里面都用了什么香料啊?”
男子从书卷中抬头看了眼便收回目光,“都碾成粉了,还怎么分辨?”
“别啊掌柜……”风五锲而不舍道,“调香师不是只靠闻一闻就知道有什么吗?这东西对我很重要,你收多少银子都成!”
男子没搭理他,抬纸翻了页,“我娘子可以,我做不到。”
“那冒昧问一下,你的娘子……”
他翻书的手顿了顿,眸光一瞬温柔起来,又很快像烛火一般熄灭,“她睡着了。”
风五这才舒口气,“没问题,我等她醒,多久都可以。”
“醒不来了。”男子的声音平静,风五却从中嗅到了无止境的苦涩。他唇瓣张了张,把欲说的话咽了下去。不曾想到自己无意揭了别人伤疤,平日能说会道的风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风五只好坐在一旁想着这香粉有什么其他方法鉴别,目光却被男子右手边的一柄剑吸引。
那是一把五尺长剑,剑身偏窄,云纹点缀的刀鞘银白,泛着冷光。
一看就是把宝剑。
没曾想一个小小香料店的老板也走过江湖,风五心中感慨着,打算离开。
“你用刀?”
风五回过身点点头,“是啊,我身后这把,应该很明显了。”
“师承哪里?”
“万物门。”
男子放下书卷站起身来,风五目光划过桌案,不小心看到那书册的内容:“庚子年四月初十,夫君带我去了珠云山……”
像是谁的随笔。
“拿来吧。”
“啊,什么?”
男子蹙起眉,“你让我分辨的东西。”
风五连忙把香粉盒递过去。
男子打开盖子,指尖捻起些后嗅了嗅,随后将盒子递回,“没什么特别的。”
“那有没有……会诱发毒性啊这种的?”
他垂眼想了一瞬,点点头,“连枝,青草香气,常用以中和味道过于浓郁的香料。”
随后他顿了顿,继续道,“有点儿催情效果,会不会诱发毒性……我不能确定。”
“好,我知道了。”风五想要掏出钱袋,却听到男人说,“不必,有空替我向你师傅问句好。”
“你们认识?”
“曾经。”
“没问题。只是我暂时不回师门,若是回去一定将话带到。”
风五虽然没得到肯定答案,但他心中有数。
在醉仙楼遇到沉雪如果算是偶然,那她几日前的接近显然别有用心。
太过明显了,仿佛就在直白地告诉自己她目的不纯。但他身上没有值得其他人窥伺的东西,风五想了许久也没有想通。
那黑衣人死前想说的应是万物门,但这到底是刻意的引导,还是事实如此?
她和那些黑衣人有甚么关系,或是来自其他的什么组织?
“唉,喝酒我在行,动脑就算了,还不如直接去找来得痛快。”
寻思间,风五已经来到醉仙楼门口。老鸨见了他,眼睛一亮,摇着扇子凑过来,“哎呦公子,您又来了,这次想找什么样的姑娘啊?”
“我只是寻人,不做那事……”
“害什么羞啊,”老鸨挽住他将他拉了进来,“是想找沉雪吗,上次您来好像是她伺候的?”
“你们做这行的记性都这么好?”风五不自在地抽出自己手臂,“对,我要找她。”
“若记不住客人喜好,我这楼也开不下去了不是。”老鸨指了指二楼,“最里面的房间,沉雪正空着呢。”
“好。”风五边走上楼,一边给老鸨丢了锭银子,老鸨喜滋滋地收下,对身后的婢女小声说,“快派人去姑娘房间附近盯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