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刚出了小花园,就遇到了客居的陈家表妹,十五六岁的少女聘婷婀娜,容颜清丽,一见他就露出了笑容,“表哥,你总算回来了!”
对于自己这个活泼俏.丽的表妹,澹台晔态度还算好,“我不在府里的日子,辛苦你陪母亲了。”
“表哥这是说的什么话?”于晴雪轻笑出声,“我来就是为了陪姨母的,更何况我父母不在京里,多亏了姨母收留我照顾我,表哥和我说这些话可就是外道了。”
澹台晔露出两分笑,敲了伶牙俐齿的少女额头一下,“凡事都说不过你。母亲这会儿正闲着,你去的话正好,我先回院子了。”
见自家表哥打算离开,于晴雪赶忙拦了下,在对方不解的眼神中轻声开口,“表哥,薛家退婚的事我听说了。”
见澹台晔神色不如刚才,少女抿了抿唇,鼓起勇气加了一句,“是薛小姐没有福气和表哥成夫妻,表哥不必太伤心,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女子的。”
澹台晔顿了下,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去见母亲吧。”
于晴雪扭了扭帕子,看着自家表哥走远,神情不太高兴,“黄鹂,你说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可是表哥被退婚,明显是长兴侯府的小姐没眼光,更何况两家十来年的婚事,姨夫还对那位薛小姐那么好,表哥也这么优秀,怎么看都是他们家的错。”
跟在自家小姐身边的大丫头听完对方的话,轻声劝了两句,“小姐,咱们才来府里不过几个月,对两家之间的因缘也不清楚,而且事关世子大人的婚事,您还是不要沾染得好,毕竟,身为表小姐,您的身份……”
于晴雪有些不太乐意,“姨母和表哥对我这么好,难道我连句话都不能说了吗?”
“小姐,您忘了夫人临走时的交代了?”黄鹂无法,只能请于夫人这座大山出来。
想起母亲出京之前的交代,于晴雪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了。”
确实,就算她再忧心自家表哥,在他的婚事上也不好插手,毕竟,表姑娘的身份着实有些敏感,刚才她一时着急给忘了,现在想起来,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妥。
在心里暗暗反省了之后,于晴雪朝着正房主院而去。
虽然就像黄鹂说的那样,她不清楚来龙去脉,不宜冒然开口或插手,但至少她清楚一点,退婚之后,姨母的心情并不差,更甚者,胃口都比前些日子好很多。
这么想来,姨母只怕其实也不是特别乐意长兴侯府家的小姐……
***
成国公府情形如何,薛蕲宁并不在意,此刻她正看着面前的一摞账本发愁。
虽说国公府那位夫人交托下来的事情她已经彻底撂开手,但是自家的问题,她总要解决。
京里近两年生意不太好做,出息明显比前几年少了许多,她费尽周折,自家现在的花费也不过堪堪够用。
真要说起来,府里的开销其实并不大,毕竟就三个主子,花费上不比别家,但薛侯爷因伤解甲归田的时候,带回来不少老亲兵,这些人也靠府里养,还有在西北的薛二叔薛三叔每年替换下来的亲随等,加起来几百口子人,供养起来颇费周折。
尤其是,薛家往上三代不过是泥腿子出身,没什么底蕴,自然也没什么积累,若非薛母嫁过来的时候带了不少嫁妆,理家也是一把好手,将侯府好好的立了起来,现在还不知是什么光景。
毕竟,以薛侯爷的脾气,那是能委屈了自己都不会薄待底下人一分的厚道性子。
虽说现在家里二叔三叔都在行伍里担着职务,但两人也有一大家子要养,再加上西北不太平,侯府时常要补贴一二,真算下来,这些年还真是没什么余财。
京城居,大不易,薛蕲宁这两年是越来越愁了,想要钱生钱,也得他们有本钱才行。
案上一封西北送回来的家信,薛二叔薛三叔同往年般,往家里送了不少东西,但是归置归置,也不过是一些皮毛草药等,毕竟西北苦寒偏僻,也没什么好东西。
若是像娘一样就好了,薛蕲宁第无数次这么想。
薛母出身小官之家,外祖家商贾发家,从小就极擅庶务,薛蕲宁虽说继承了母亲的容貌,偏偏心性更像父亲,于庶务一道着实普通。
她如今管着家里这些,也无非是矮子里面拔高个,薛侯爷没耐心也看不下账本,小弟年纪还小,正是读书学武的时候,算来算去,家里只有她了。
外面不是没有人给薛侯爷介绍过继室,有身份高的有家财丰厚的,可惜薛侯爷心心念念都是亡妻,也担心继室苛待他一双宝贝儿女,因此正值壮年却偏偏一个人熬了过来,辛辛苦苦养大了两个孩子。
想起这些,薛蕲宁心有感叹,虽说管家辛苦,她还是得努力。
她这里正操心要如何安排京里的生意,外面薛父的大嗓门响了起来,“都说了不见不见,还递什么帖子,简直烦人!”
“怎么了?”薛蕲宁一抬头就看到自家父亲气呼呼的进门,额头青筋直跳。
“澹台家那个臭小子,前几天回京了递帖子非要来见你,老子心烦那个小王八蛋,说是不见就不见,结果没想到他倒是缠上来了,打量着老子不敢揍他是吧!”
薛侯爷气得厉害,若是从前,他决计不会如此,但自从女儿从怀城回来一番恳谈之后,他如今看澹台晔就是个杀千刀的祸害,不仅再没了从前看准女婿的满意与宽容,就连国公府的人都被迁怒上了。
别说他无故迁怒于人,养儿不教父母之过,他没打上国公府的门已经够念两家的情分了。
薛蕲宁倒了杯茶递到父亲面前,抚了抚他的背,“爹,如今他不过是不相干的人,没必要太挂心,气得厉害反倒伤了你的身子。”
“闺女,等以后爹你找个顶顶好的夫君,比那臭小子好一万倍!”薛侯爷信誓旦旦的立下大志。
薛蕲宁忍笑,“好,我等着。”
被乖女儿好一顿安抚的薛侯爷最后总算消了气,随后又气势满满的出门去找自家儿子,若是想要找好夫君,身为老父亲和姐姐唯一的兄弟,必然得武力超群,否则怎么能震慑未来的小白脸女婿?
深感自己责任重大的薛侯爷裹挟着正.念书的儿子就奔去了小校场,先是锻炼拳脚功夫,然后是刀枪剑戟,反正怎么厉害怎么来,只等着春暖花开了就去给自家闺女绑女婿。
拳脚风声中,薛忠铭想起了那天晚上女儿在书房里同他说的话。
“我努力了很久,但是不行,只要想到以后要嫁给他,和他过一辈子,我就害怕,就连梦里都会做噩梦。”
“爹,我没办法嫁给一个不喜欢我也不尊重我的男人。”
女儿从小就懂事乖巧,妻子在的时候,是家里的开心果和贴心小棉袄,等妻子去了,又开始小大人一般,照顾他和年幼的弟弟。
薛忠铭一直知道自己某方面来说不是合格的父亲,他空有一腔疼女儿的心意,但心思驽钝,很多地方顾及不到。
他原本也只以为是两个孩子闹了小矛盾,但从未想过,在女儿心里,这桩他看来天作之合的婚事其实只是看上去花团锦簇,他的宝贝闺女,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太多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