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晔随母亲出门不过是顺便,他这会儿并不想待在府里,尤其是父亲透露过陛下想让他进入户部的意思之后,更别提有关河阳道赋税的肥差。
若是从前,对此他肯定很上心,但看着父亲眉眼间的郁色,听着他偶尔的叹息,他自然察觉出这其中有猫腻。
不得不说,查出来的结果让他彻彻底底冷了一张脸。
和魏晅瑜有关这个事实明明白白的摆在面前,就像是胜利者扔给失败者的怜悯一般,他感受到了被情敌羞辱的味道。
即便所有人都觉得他否极泰来,运气极好,即将迎来飞黄腾达的人生,他自己却不这么认为。
更甚者,他厌恶且痛恨着如今的局面。
就像是他用出卖未婚妻才换来这样的利益一般,澹台晔不止恨自己,同时也厌恶着让他再无挽回余地的魏晅瑜。
可以说,除了宁宁,他现在无论看谁都是满腔愤恨。
以往他从不曾想过自己有一日会面临这种情境,但事到如今,他再清醒不过的承受着一切。
宁宁。
他心里唤了一声这个名字,如今,他就连光明正大呼唤这个名字的权利都没有了,更别提去见她。
所有人都在劝他接受,因而就连整个世界都变得面目可憎。
看着儿子紧绷且僵硬的神色与压抑凶狠的眼神,陈氏捏紧了绣帕,父亲是这样,儿子也是这样,一个个的,全都让她不痛快!
不过,很快一切就会改变了,想到此行的目的,她深吸口气,闭了闭眼。
她的家里,讨厌的人的痕迹总有一天要被消除干净。
马车在别院前停下,别院里听候差遣的仆从们早已准备好一切,恭恭敬敬的迎来了自家主子。
陈氏扶着丫头的手,带着心不在焉的儿子入了别院。
“晔儿,别院风景不错,你可以到处去转转,消遣一下。”
澹台晔漫不经心应下,把母亲送到正房之后,循着别院里景色不错的地方转悠起来。
在别院的第一日过得还算不错,至少他心情比在京里时好多了。
但是轻松的心情并未维持多久,在看到同母亲言谈正欢的贵妇人时,他慢慢冷下了眉眼。
同样,坐在母亲身边的云安郡主看到那个熟悉的人时,嘴角极力保持的僵硬微笑也一点点收敛起来。
前世的夫妻,这辈子第一次见面的一对男女,彼此相看两相厌。
即便一对言谈间似乎已有了相见恨晚之意的贵妇人们相谈甚欢,彼此都十分满意,两位实际上的当事人却态度冷淡。
若非碍于修养与礼节,只怕一个个顷刻间就要甩袖走人。
“他们年轻人就是脸皮薄,有咱们在身边,连说话都不好意思了。”陈氏出言调笑,“说来也是巧,出门踏青能遇到王妃娘娘和郡主,真是难得的好运气。”
惠亲王妃也很捧场,“妹妹这话说的倒是让我不好意思了,要不是这么多年我都跟着王爷在封地,只怕咱们早就是好姐妹了。”
“不知王爷这次会在京里待多久?若是方便,日后的茶会花会我是一定要请王妃娘娘赏光的。”陈氏态度热络,对自己心目中的这门亲事满意极了。
虽说觉得国公世子有些冷淡,但架不住年轻人长得好身份也匹配,尤其是最近又有了远大前程,惠亲王妃对亲事也极为看好,只恨这会儿女儿不给面子,完全没有平日里的伶俐乖巧。
“我和王爷会在京中多待一段日子,虽说封地也不错,到底京里才是故土,多年不回京城,难免想念……”
两人说得火热,陈氏再看不下去儿子那副冷淡模样,出言催促,“晔儿,难得郡主光临,趁着春光尚好,你带郡主多出去走走,赏赏景,也算是不辜负这大好时光了。”
“云安,你也不必在这里陪母亲,我和国公夫人说些闲话,你就和世子出门转转吧。”
两位长辈私心昭昭别有目的,一切显而易见,云安郡主本想拒绝,但在看到母亲的眼神之后,明智的选择了沉默。
即便这桩婚事不成,过错也不能在她这方,否则回府之后,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要恼怒。
为了一个澹台晔惹得父母不喜,这么一桩赔本生意,她是决计不肯做的!
所以,她乖巧的福身一礼,微笑着看向旁边人,跟随着对方的脚步出了门。
即便她此时极度厌恶恶心陈氏的笑容,也不肯再让自己失了半分颜面,她就要昂着头将这对母子踩在脚下,看着他们痛苦落魄。
跟在澹台晔身后一路转到清风幽幽的小竹林,在对方停下脚步时,她也停下了脚步。
今日出门时,阳光还尚好,但不过是一会儿工夫,天气就阴了下来,颇有些风雨欲来的味道。
云安郡主此时的心情同天气一样不好,对于身旁摆出冷漠高傲表情的澹台晔更是嗤之以鼻。
这样一个空有其表的男人,她就算瞎了眼也不会再看上。
就算她没机会和魏晅瑜走到一起,也不会委屈自己去屈就这种人。
尤其是一想到他心心念念惦记的薛蕲宁此刻已经回到了魏晅瑜身边,比起不甘与失落,她反而有种难言的兴奋与幸灾乐祸之感。
“郡主,抱歉,我并不知道家母意图,今日纯粹是意外,”澹台晔道,“若是不小心冒犯郡主,还请郡主见谅。”
看着就只差说我对你不感兴趣的男人,云安郡主笑了,“我并不介意。”
她当然不介意,此时她只觉得今日来这一趟值了,因为,她有了极好的思路。
“世子,我刚入京不久,对京里的人事不熟悉,我只听说世子是有一位未婚妻的,只是不知为何竟退了婚?”她笑道,“若是有误会,还是早日说清楚为好,以免伤了两人情分。”
闻言,澹台晔脸色一冷,眼神黑沉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