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掌柜,你去把这姑娘的事情解决了,我就在这儿候着,量那个上雅苑的妈妈也不敢在这里撒泼。”乔商麟瞧了一眼跪在桌子边上的春釉便知道,这是宫里那位送的礼物,虽然现在就可以把这个姑娘扔出去,不管不顾,可是,如果不配合演这场戏,又怎么能知道宫里那位的目标是他乔商麟还是他乔商麟在外的小媳妇儿呢?
“姑娘,你且跟我来,少爷这屋里不留女眷,这事还是由我来处理。”罗掌柜将跪在地上哭得正厉害的春釉搀扶了起来,带着人打发了小厮,去请那个撒泼的妈妈进屋来好好说话,虽然罗敷坊这账目上五迷三道的,可是这名声还是不能为这些事所累,林皎月当时在选聘他来做这儿的掌柜的的时候便交代过,收成如何都是后话,只有把名声做好,招牌经营好才能在京里活得长久。
“小蹄子,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呢?怎么?攀附上权贵了就想跑?你虽然没有卖身契,但你别忘了,你姐姐还在我哪儿?今日,你要么让这掌柜的拿出你赎身的那笔钱,要么就老老实实跟我回去,是个娼妓就别再这儿装清纯,要装也到舍得给你淘这笔钱的男人身上去装。”这本就是下九流的行当,上雅苑那妈妈的嘴巴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乔商麟在暖阁上听着那妈妈的泼皮话,有些厌烦,踏出房门,让小厮寻了张叔上来,“给她银两打发走,别浊了我这罗敷坊的地毯。”
张叔把乔商麟的原话带了下去,罗掌柜虽有些为难,但毕竟还是乔商麟做的这个主,只能从了。
第二百零六章 无题
“少爷既然吩咐了,你拿上这银子走吧,你家姑娘值多少,你心里也有数,但就是,你最好把你嘴里的话说清楚什么叫你家姑娘是我罗敷坊偷出来的,说话有个凭证,我家主母虽不在京里,但也不是你可以张口就提的,还有,这姑娘到底既然在你那里没有签下卖身契,这钱本就不该你拿,若是我家再听着些不着四六的话,摄政王也定然不会放过上雅楼,到时候遭殃的可就不止是你了。”张叔瞪着坐在一旁作态的妈妈,让罗掌柜掏了银子,便吩咐屋内的小厮打发人出去,这事情虽然是解决完了,但这消息必然也已经散出去了。
“还是你家爷晓得事情,这小蹄子还是个雏儿,本来是要在养几个月,去做拍举得,既然你家爷发了话儿,我也卖您个面子,缺的银两就不要了,就当是我上雅苑送你们乔家的礼了,也还请您消消气,这大水冲了龙王庙,谁不知道这摄政王爷最喜欢去我们那儿听个曲儿,看个戏的。”上雅苑的妈妈颠了颠手中的银两,乐呵呵的应着张叔的话,心下想着,若是今儿个这春釉姑娘不能进了你家的门,怕是摄政王爷才要多来找我上雅苑的麻烦,还想着拿摄政王来吓唬我,真是可笑。
上雅苑的妈妈从这罗敷坊里端端正正的扭着腰肢走了出来,还要陪个笑脸,门口围上的那一圈圈的人,倒是好奇这妈妈怎么就自己出来了,“妈妈,你怎么就自己出来了?是这罗敷坊欺负人吗?”这人群里倒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在跟着起哄。
“你瞎说个什么,我这进去走了这一转,没有我家姑娘的影子,那小蹄子,也必定是不在这儿的,我看倒是像你把她藏起来了,你这是想要带我去你那家里搜一转吗?”这上雅苑的妈妈别的不行,就这嘴皮子功夫厉害些。
“你可别乱说,看你这么胡乱攀咬,我要是罗敷坊的老板定是要让小厮寻了恶犬来,拿着大棒子把你给打出去的,才不会让你这泼皮笑嘻嘻的从这正大门儿踏出来,娼妓院的老鸨净在这儿影响人做正经生意的,也不觉着丢脸。”上雅苑的妈妈也不多做纠缠,掀开人群,便扭着身子走了。
摄政王乔城北倒是闲散,下了朝在自家院子里欣赏起了前段日子下面孝敬上来的寿山石,心里却想着,“乔家那个老东西是个成不了事的,但是也算是个剔透玲珑七巧心的人,一点就透,他那边办不好的事,最后还是要他乔城北亲自来办,上次他将乔商麟给送上战场,九死一生回来之后乔缨就已经是对他不再那么客气,生怕他再做出什么不利于他们那个好侄子的事情来,所以,只能让林殷殷那一头做些伏笔了。”
“王爷,春釉安排进去了。”这头这妈妈刚从罗敷坊出来,那头上站在房檐儿上瞧了个仔细的刺客便回了府把情况报给了摄政王。
乔城北点了点头,“继续去盯着,别走漏了风声,家里那只小狐狸,也不是个好糊弄的。”
春釉在上雅苑的妈妈走了之后,无力的倚在桌角边上,乔商麟从楼上慢慢走了下来,准备细细盘问春釉,毕竟是宫里出来的人,不得不防,即使这姑娘腰间别的是姑母乔缨的贴身信物。
林皎月站在林子里,还没来得及消化这林子里住着的是大学士这一信息,就被带进了慕家的主屋,这屋子虽然布置装潢不比富贵人家,但却也不失典雅,大简即是大雅。
“太妃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这一路都在迷愣中的长公主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想要逗弄着贤太妃多说两句话,开心些。
“长公主殿下,这一路惊险,您跟着我们属实不是什么好事,等今日过了,便让我这侄子把你送回京里,有他护卫,我也放心。”贤太妃深知这往后的惊险,短短两日,已经是第二次遇险,此刻人数越来越多,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太妃娘娘,我既然出来了,就绝不会轻易回去,那宫里蛇蝎心肠的女人太多了,我就这么回去了,她们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我的。”长公主心中明白,贤太妃也是担心她同他们一起在这外面漂泊,客死他乡,回到宫中,尚且有父皇能护佑自己。
林皎月坐在一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其实站在林皎月的角度上,的确是少一个人少一分风险。
“姑母,去吃饭吧。”茶馆掌柜的自然就是这慕家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小子,满腹诗书全都用去讨好姑娘去了,但自打从战场回来就变了一个人,开始变得深沉,十余年不曾再与这家有些联系,今日恍惚一见,竟然有些伤感。
到底是有底蕴的家庭,桌上的菜虽简单,却不失待客的礼数,红烧鲤鱼,清炒冬笋,京酱肉丝,糖醋里脊,素三鲜汤,上桌后菜色在眼里倒是舒服极了。
“先用些饭,这方圆都是慕家之前不为人知的地产,就是为了防止慕家后辈遭圣怒贬斥后无所定所,没想到真的有用上的这一天,一会儿饭后,咱们去湖上瞧新枝长出的新绿。”慕老是个和善的,也不去问别的,毕竟人上了岁数,也就不想去计较过去的往事了。
一顿饭的时间,慕老细细说了这些年家里的境况,虽不缺些什么,但也并不如那些在朝时的风光,不过这样也好,远盾江湖自在乐得。
“兄长,那个孩子身上到底是什么东西是那个信物?到底要去哪里才能寻到那个孩子?”贤太妃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那个孩子身上的信物,但问问,总是能避免写差错的,自家兄长是聪明绝顶之人,自然知晓自己的意图。
第二百零七章 竟是崔蓝
“那个姑娘啊,一把钥匙罢了,寻到了也没什么用的,你若是要证明皎月这孩子的身份把家里的那封密旨和当初苏素留给这孩子的物什带回去便能证明,不需要旁的人在说些什么,也没有谁能再去伤了这个孩子。”慕老到底是在朝堂混了这么多年,能保住慕家一家老小,虽然沦落,可到底还是能看穿自家这个妹妹的小心思的。
林皎月有些发愣,“您是说,我小娘,给我留下的那个锦带吗?”她还记得当时小娘临走前交代的话,那个锦带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丢弃的。
“那锦带里缝的有你亲娘曾经配剑流穗上的坠子,百年难得一见的冰种,那还是那混帐皇帝当年为了求取你娘亲,亲自寻来的。”慕老回忆起往事倒是有些伤感,林皎月的亲娘是个顶漂亮的美人,又自小识文断字,虽是出自武门,家教却是极好的,是当时名盛一时的佳人名媛,与他们这些男孩子一同上文课也是丝毫不输的,奈何佳人总是留不住,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只得在彻底失势之前,将自己这小女儿托人带出宫去,远离那阴险的深墙。
“兄长,你细细说说那个姑娘吧,那个姑娘身上系着那么大的秘密,虽然朝局已然大变,但是仍有在寻觅往事的人,妄图把旧事彻底翻查出来,作为契机,谋朝篡位。”贤太妃虽是前朝的后妃,可这些年,慕容西慈那皇帝却也厚待于她,当下既然已经循着了些旁的人妄图的苗头,自然也是想走这一遭了结后患的。
“天下苍生,不应为我们几家的合谋做为砝码,罢了,罢了,我慕家到底还是要进这趟浑水再滚上一转,你且听我细说。”慕老端起了手边的茶水,眼神有些飘忽,好像望见了十几年前的光影。
那么多年来,该摊开的,始终要摊开,正如老将军那一言,这三家,为朝廷舍命,朝廷却为了一时的利益舍弃了这三家,将那个秘密彻底掩埋,甚至于更是想要断绝这三家的生息,来彻底将皇家发现的秘密抹去,当然,更改朝代之后,那些秘密自然也就随着三家人的散落与江湖远遁消沉了踪迹,可是直到贤太妃带着林皎月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慕老也方知道,原来这世上还存在着有心人,想要洗清冤屈的便利用着贪财的,想要那个皇位的便利用着冤屈之人,到底还是浮沉之间,万变不离其宗,终究是为了利而聚首。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那家人应该是上了山,当家的有些本事,那家人并不知道那个孩子到底被寄托了什么,算着光景,那姑娘应该和皎月差不多年岁,那家人刚上山那些年还有些联系,后来先家不仁,沦落到此地之后,就再无联系,若要寻那姑娘倒也容易,不过要到那南巷小镇去先将一封密信拿上,那姑娘看了才会了解你们的来意,而不至于把你们给捆了,交到官府去,那钥匙的秘密除了我们这三家之外,只有她知道完整的故事了。”慕老阖上双眼,本想着趁着新枝染上新绿还覆着雪的时候去泛泛舟,望一望风景,让皎月那个小姑娘陪一陪他这个半只脚踏进黄土里的老头子,这说完话,眼下竟是毫无意境,陷入那几年的举步维艰的困局回忆中去了。
“兄长,那姑娘叫个什么名字,或者,可有些什么标识可认得?”贤太妃还是不肯松口,想着要问出个结果来,可是慕老却无论如何都不愿开口。
“小子,领你姑母去南巷那家铺子拿上书信,再回来。”慕老起了身,像屋外走去,年迈的背影,藏住了往事心酸,藏住了他为撑住这个家,为了那个倾城女子付出的年华。
贤太妃望着离去的兄长,心中埋着酸涩,今日若是一别,定是不知道哪一日才能再见了,“姑母,走吧,父亲既然不做多留了,今日上路还是要安全一些,待到明日,父亲一人,必然无力去抗衡找上门来的匪徒。”林皎月心中也明白,今日那群匪徒定然还是会找上门来的,若是留慕老一个人,定然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那群匪徒可不是什么君子。
“姨娘,咱们就走吧,这日头也还正好,今日启程,也许就能寻到那个姑娘的消息。”林皎月搀上了贤太妃,向外走去
“太妃娘娘,我留在这里吧,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好歹也习了许多年的武,虽不精进,到底是学过,唬人还是足够的。”长公主也自知,这往后再走去便是要拖人后腿了,还是远远的待在这安全的地方更合适一些。
燕燕依旧坐在茶馆掌柜的身边赶着马车,一路出了林子,向南巷跑去,到南巷时已经是太阳西斜,这一路林皎月和贤太妃都陷入了沉寂,燕燕坐在车外,偶尔和茶馆掌柜搭上两句话,毕竟都是江湖儿女,即使自己打小养在富贵人家,出生便是死士,也是向往着慕家小子这样的生活的。
“姑母,这便是那封密信。”慕家小子赶着车架到了小镇的一家药铺,取出了慕老封存已久的密信与密旨,一道交付给了贤太妃,又带着贤太妃,林皎月一行住进了药铺后堂厢房,这铺子毕竟是自家的,总比住在旁的小店里要安全些。
“乖孩子,你快回去吧,你父亲一个人在家中,哪怕长公主拳脚能唬人,若真遇上些亡命之辈,也是应付不来的,我们这儿还有燕燕,你不必担心,到底是我对不起慕家,替我向你父亲赔罪。”贤太妃拍了拍慕家小子的肩膀,擦拭去了眼角的泪,转身进了房间。
林皎月坐在一旁看着信上名字,双手一松,信纸飘落在地上,又弯下腰将信纸捡起,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竟是自己那么熟悉的人,钥匙,上山,女婴,她早该猜到,揣着秘密的女婴就是崔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