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臻是故意的。
她是助理,拿他的联系方式理所应当,但她偏要说得暧昧,决不做出公事公办的腔调。
“好吗?”
她又在问。
少年面色红红,他最不擅长语言,面对善于玩弄语言游戏的知臻只有节节败退的份,飞快地点头答应。
...
钟清润第叁次去排练的时候晚了一些,知臻先坐在了琴房里,手机新收到的他在聊天软件里发过来的消息,
“抱歉,我们下课晚了,赶过去可能还要十分钟,我尽量快。”
正儿八经的像是个老干部。
一周多了,知臻已经对他这种聊天风格彻底免疫,这已经比起最初好上了许多,知臻第一次主动和钟清润聊天时他回消息的速度慢到她以为他的手机没装输入法,写信都比他的回复快,回复内容更温吞,那天分开后知臻问他葡萄汁好不好喝,本是个引子,但他回,
“好喝,谢谢。”
多一个字的交谈都没有。
知臻再问他晚饭吃的什么,自己在食堂站着不知道吃什么,等了又等,隔了十五分钟他才回,
“我还没吃。”
知臻瞥一眼在手边亮起的手机,吞下口中的油泼面,叹口气,重振旗鼓地回复,
“那不打扰你啦,你早点忙完早点吃饭。”
知臻等在琴房里百无聊赖,房间开着窗通风,她趴在窗口,窗外是他们学校着名的一条林荫路,葱郁又缭乱,午后的阳光直直地投射在茂盛的树冠上,顶端晃动着,一排排一丛丛的仿佛成了连片的烟雾,迸发出夺目的绿意。
不和谐的声音也是这时候出现的。
熙熙攘攘的,由远及近,听起来似乎是一群人,还有行李箱轮子压在柏油路上的细碎声音,一个男声随着脚步的靠近率先闯进她的耳朵,
“你带这么大行李箱干什么?”
另一个男声更加清晰,
“我一会排练完就直接走了,去找我女朋友。”
“哪个女朋友?”
“滚你的,我就一个女朋友。”
音量越来越大,声音钻过树叶缝隙清晰地还原在知臻耳边,好熟悉。
“这么说不太对吧,你那不是一个接一个女朋友吗。你就不能和你的贝斯一样老老实实毫不张扬吗?”
“卞初良,你一天不讲点冷笑话是不是难受?”
知臻头回觉得卞初良这个傻鼓手的名字这么如雷贯耳,电击一样惊得僵在那里,卞初良出现的地方不出意外那个人也一定会紧随其后,像印证她的想法般,楼底树干间下一瞬就穿出几个身影,领头的人正是卞初良。
知臻猛地蹲下身子,把头死死藏在窗框下面,姿态像是半根头发丝都不愿意露出。
“怎么能是冷笑话呢,我只爱讲贝斯笑话。”
卞初良的声音逐渐断断续续地再听不清,知臻保持着这个姿势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干嘛这么心虚?
知臻手指绞在一起,突然莫名地恼羞成怒,只是分手而已,正常的、和平的分手,结果现在甚至还没有看见那人半个影子自己就像逃犯见了警察似的,完全没必要这么紧张啊,她欠了他钱吗?
似乎说服了自己,知臻扒着窗台又站起来,声音已经消退,她挺直脊背,窗外还是满目的绿色。
她有点形容不出她此刻的心情。
原来已经躲开了。
她是在庆幸还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