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嫌恶的侧身避开光着膀子大声吆喝的摊贩,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邵泽川要带他来这种贫民聚集的地方,不仅坏境脏乱差,连行走的人身上都散发着难闻的汗臭味。
从小出身高贵的他,实在难以想象居然有这么脏的地方,这里的东西真的能吃么?
可是邵泽川却像脱缰的野马,一头扎进了一家人满为患的撸串店。
云浅来不及阻止他,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服务员居然还是上次那个小妹,看到邵泽川立刻喜笑颜开:“哎呀,帅哥,你又来啦!”
邵泽川笑道:“是啊,又来觅食了,麻烦帮我们找个座儿。”
小妹依然给了他上次的角落,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云浅,疑惑的眨眨眼,问道:“咦,上回那个跟你亲嘴的漂亮小哥哥去哪儿了?”
云浅的脸皮抽搐了几下,心口像挨了一记重拳,闷闷的疼。
漂亮小哥哥,云浅立马就想到了慕珏,没想到邵泽川这么克制稳重的人,居然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跟那个小狐狸精亲嘴?
云浅低头看着油腻腻的桌子和脏兮兮的板凳,脸都快扭曲了。
邵泽川尴尬的咳了两声,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赶紧点好了菜,打发走口直心快的小妹。
邵泽川注意到云浅僵硬的站着,便掏出纸巾替他擦干净桌椅,示意他坐下。
云浅眉心紧皱,小声道:“川哥,这里的东西,会不会不太干净?”
邵泽川解释道:“这里虽然环境一般,可是东西做得很好吃,所以想带你过来尝一尝。”
既然邵泽川都这么说了,云浅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作陪,可是即使勉强坐下,也掩饰不了发自内心的嫌弃。
云浅嫌弃的态度,邵泽川怎会看不出来?换了平时,他肯定不会勉强他,但上次在云家发生的事,让邵泽川意识到,云浅也许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完美。因此,他故意带云浅来这样市井的小店,想看看他的反应。若是云浅真的在意自己,哪怕不喜欢,他也会欢喜的陪自己吃,就像……就像慕珏上回那样。
一直以来,都是他努力迎合云浅的喜好,其实他一点都不喜欢西服革履的坐在正经百八的西餐厅,毕恭毕敬的端坐着,吃着滴着血的牛排,连刀叉的用法都要一丝不苟。
上流社会装腔作势的套路,他虽然已经适应,但并不代表他真心喜欢。
邵泽川年幼时,他们家还没发迹,住在偏僻的小城镇,他爸爸去城里做包工头,一年回不了几次家,他妈独自带着他和妹妹,经营一个小吃摊,就是俗称的“黑暗料理”。
母亲起早贪黑的卖烤肉串,赚一点辛苦钱。后来,邵家发达了,成了首屈一指的巨富,但邵泽川始终都不会忘记自己出身草根,忘不了母亲在小吃摊前忙碌的身影。
邵泽川记得自己第一次去云家做客,浑然是土包子进城的感觉。虽然云浅对他还是客气的,没有像其他有钱人家的小孩一样对他露出鄙视的眼神,但他眼中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却是无可忽略的。他这样出身富贵的公子哥儿,自然无法放下身段,来享受平民的食物。
邵泽川试图从云浅的眼中寻找到共鸣,希望他能跟自己一起分享这种朴素的美食,然而,他注定是要失望了。
辣红的小龙虾端上桌,邵泽川剥了一只虾,放到云浅的碟子中,对他说:“这个香辣鲜美,很好吃的,你吃吃看。”
可是,云浅死死地瞪着盘子里的小龙虾,好像瞪着一坨屎,那张被形容为王子般高贵俊美的脸扭曲成僵硬古怪的表情:“呃……小龙虾长在又脏又臭的阴沟里,体内重金属超标,对健康有害,吃这种东西,不怕食物中毒吗?”
听到云浅的话,旁边的食客都纷纷投来讥诮或不以为然的目光。
邵泽川什么也没说,面无表情的用筷子夹起小龙虾肉,丢进嘴里吞下,然后呷了一口冰啤酒。
小龙虾一如既往的鲜美,啤酒也冰爽可口,可是邵泽川的心情却沮丧而灰败。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食物,只因为身旁陪伴的人变了,就再也找不到同样愉悦的心情了吗?
邵泽川看了一眼对面如坐针毡的云浅,不由得想起坐在相同位置的慕珏,一手握啤酒,一手抓龙虾,吃得眉飞色舞,小嘴红彤彤的,被辣得直吸气,两眼泪汪汪的,却舍不得少吃一口。
那样的慕珏,真是可爱到不行!被他偷袭吻住的时候,先是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可是一点都没有抗拒,而是很快的热情回应起来。那滚烫的嘴唇,软滑的香舌,柔韧的身体,都让他爱不释手。
邵泽川懊恼的扯头发,当时怎么就让他离开了呢?应该紧紧抱住他的,死也不放手,对,他现在就想这么做!
突然想明白的邵泽川难以掩饰迫切的心情,再也无心用餐,往桌上丢了两张百元钞票,噌的站起来,大踏步的走出小店。
云浅巴不得早点离开这噩梦般的地方,见邵泽川突然起身离开,立刻像解脱了一样松了口气,赶紧追着他走出去。
走到车子旁边,邵泽川替云浅拉开车门,对司机交代:“老王,你送云少爷回去。”
云浅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你不跟我一起回去么?”
邵泽川摇头道:“我还有点事。”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云浅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打量邵泽川的脸色,解释道,“我……我只是吃不惯那些食物,并没有别的意思。”
“我没有怪你,是我考虑不周,那种地方本来就不适合你这样的大少爷。时间不早,你应该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邵泽川的话语一如既往的温和,但眉宇间却流露出冷淡疏离来,陌生的神情让云浅一下子紧张起来。
云浅想到父亲的嘱托,邵泽川是目前唯一能够帮云家脱困的人,这种时候他还端什么架子,拿什么乔?
云浅不及多想,一把拽住邵泽川的胳膊,柔弱无骨地靠进他的胸膛,羞涩而大胆的说道:“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我的lofter么?今晚……我可以带你去。”
云浅的那套lofter,是二十岁生日时他爷爷送他的礼物,在市中心的黄金地段,三百多平米的跃层结构,用了最现代艺术的装潢设计,但是从未让任何人进去过。据云浅说,这里是只属于他和他的另一半的爱巢。
邵泽川曾经好几次表示想去看看,但云浅一直没有点头,没想到今天为了挽留他,居然做出如此露骨的暗示。
若是换在以前,邵泽川一定会欣喜若狂,但是现在,感受到云浅温热的身躯像蛇一般缠在他的身上,他却没有什么感觉,连心跳的节奏都没有变化。
他的心里非但没有感到喜悦和心动,还有说不出的失望,甚至有些愤怒。
云家面临的困境,虽然云浅没有告诉他,但作为商界巨子,他又怎么会没有耳闻?
即使站在世交和朋友的立场,他也不会对云家置之不理,但是云浅却选择了隐瞒他,还企图耍手段来获利,在入股分红的请求被拒绝之后,竟然不惜使出色诱这样低级的手段。
云浅到底把他邵泽川看成什么人了?又把他自己当成了什么?
邵泽川坚定的推开了云浅,冷冷道:“你们家碰到的情况,我也略有耳闻,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只管开口便是。以你我两家的交情,你无需这样做,我也会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