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人站在智袖院和花厅的夹道里说话,怕笑声传出去惊动花厅里的人就故意掩着嘴笑,采芩笑着捂着肚子半天才直起腰来,视线落在外头,随即一愣扯了扯幼清的衣袖:“大少爷!”
幼清一愣收了笑容,就看见薛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院子里正含笑看着她们三个人。
“大表哥。”幼清笑眯眯过去,道,“怎么出来了,你也喝醉了?”
他还没有喝醉过,大约永远也不会喝醉,薛霭笑着摇摇头,道:“出来走走透透气,就看到你们在这里说话。”又问道,“说的什么,这么高兴?”
“在说以前在福建偷酒喝的事情。”幼清笑着,眼中露出难得一见的促狭,透着丝她这个年纪本该有的孩子气和欢快,“我方才托您的福,平生第一次喝酒。”
薛霭微微一愣,问道:“你方才喝酒了?”随即露出担忧的样子,“可有不舒服?”
幼清摇着头,笑道:“感觉好的很,一点都没有不舒服,可见郎中说的话也不能全信。”
薛霭见她面色很好真的不像有事的样子,暗暗松了口气,又听着她语调欢快不由自主的心情也跟着轻快了几分,笑道:“可也不能不信,总不会害你的。”
“知道了,知道了。”幼清点着头,“等皇榜放出来我再喝一次,往后都不喝了。”
因为自己高中,她真的好高兴啊,还从来没有见过她神色飞扬的说着话,薛霭不由自主的喜悦起来,道:“你若是想喝,我让洮河给你买一些西域的葡萄酒回来,甜而不辣也没有酒劲儿,到是适合你。”
幼清点着头道谢,笑道:“多谢大表哥。”
薛霭笑着摇头,面露无奈:“外头凉,你早些进去,若是觉得累就回去歇着,这里大约还有一会儿才会散。”又道,“母亲说你也会去法华寺?”
她要给贺娘做法事,一早就和方氏说好了,就点头道:“是,姑母说带我一起。”顿了顿问道,“表哥也去吗,您不用去酬谢恩师答谢同窗,还有一些朋友也要走动走动你吧?”
“此事到不着急,等殿试过后一并再去。”他对会试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重视,反倒是后面的殿试,他还要准备一番,“正好空闲,我便答应母亲同去了。”
幼清笑道:“也好,你也正好趁机散散心。”又朝花厅的门口看了看,“表哥先回去吧,我再等会儿就进去。”
薛霭没有反对,便先走了,在门口正好碰见了周文茵,他点头打了招呼,周文茵笑道:“表哥见到清妹妹了吗,她出来有一会儿了,也不见她回去。”很担心的样子。
薛霭没有说话,就朝后头看了一眼,恰好幼清笑着走了过来,见周文茵和薛霭在门口,她促狭的朝薛霭眨眨眼睛,笑道:“表哥和周姐姐说话,那我就先进去了。”说完,笑着从周文茵身边走过去,还有意打气似的碰了碰她。
周文茵面颊微红,薛霭脸上的笑容却是渐渐淡了下来,目送幼清回去在位子上坐下,又和薛思琴轻声细语的说着话……她今儿穿着一件茜红色的比甲,端坐着掩面而笑,笑意一直从眼底蔓延在眉梢眼角,耀眼的像是一团炙热的光,瞬息能将周围所有的黯淡点亮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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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份好不掩藏的高兴,是因为他高中。
薛霭沉下的心情顿时又莫名的扬了起来,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表哥!”周文茵喊了几声,见薛霭正出神,她凝眉顺着薛霭的视线去看,就看到了正娇俏的笑着的幼清,她心头一沉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起来……方幼清太漂亮了。
长相妍丽端庄的薛思琴,俏皮可爱的薛思琪以及若风拂柳清丽的薛思画无论单在哪一处都是极好看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可是这会儿围坐在一起,竟是悉数被像火似的方幼清给比了下去,全然成了配衬。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妃色的撒花褙子,银的项圈,翡翠玉镯还有发髻上点翠的凤钗……她就怕会有这样的局面,所以特意收拾了一番,临来前站在镜子前头她端详了许久,觉得满意了才过来。
可是最后还是丝毫不能改变。
方幼清似乎总能这样,只要有她在,旁边的一切都只能是点缀。
周文茵失望之极。
薛霭已经转目过来看她,周文茵打起精神来,没话找话的道:“祖母已经派人去广东报喜,我母亲大约在大姐成亲时会到。”她说着一顿又道,“表哥接下来是不是要准备殿试?”
姑母要来的消息祖母方才已经说了,薛霭并不惊讶:“殿试宛若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我也并无特别之处,自是要准备一番。”薛霭话落,又道,“周表妹做的护膝很好用,让你费心了。”
再费心,也不及方幼清对着你的展颜一笑吧,周文茵腹诽,随即又觉得自己很讨厌,像个深闺怨妇,吃着没影的醋,她怎么会变的这么庸俗不堪?!
周文茵暗自懊恼,尴尬的道:“举手之劳,表哥考试才是真的费心又辛苦,不过如今能高中也算是不枉费一场,恭喜表哥!”
薛霭不再说什么,指了指里面:“进去吧。”
周文茵应是跟着薛霭进去。
他们刚刚是站在门口说话的,花厅里大家虽都装作没有看见,可又都落在眼中,薛老太太是越看越高兴,男才女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忍不住的和薛镇扬道:“两个人的婚事还是早些定下来吧,都是青春少艾,拖的久了反而不好。”
薛镇扬也正有此意,就看了眼方氏,见方氏也不反对,就点头道:“这件事就由母亲做主吧,您看好日子,妹妹和妹夫若没有意见,那就定下来。年内就把婚事办了!”
薛老太太见薛镇扬答应的非常爽快,就连方氏都是一脸赞同的样子,就更加的高兴:“好,这件事就由我这老太太来办了,定要选个极好的日子才是!”说完,又和方氏道,“家里头还有几个丫头,你也多费费心,不要耽误了。”
方氏应是,道:“正忙完了几件大事我就出去走动,琪姐儿和幼清的事也要张罗了。”
薛老太太心里就是一动,问道:“怎么,可是有合适的人家了?”若是有合适的人家,那是最好不过了,随便把那丫头打发出去,她的俊哥儿也能说门更好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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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是没有。”方氏摇头道,“只能慢慢选!”
薛老太太暗暗失望,却也放了心,听方氏的意思,似是并没有将方幼清留在家里的打算。
方氏还真是没有往薛潋身上想,当初想过薛霭,可薛霭早定了周文茵,所以她一心都只是想给幼清在外头寻门合适的亲事。
宴席直到戍时末才散,大家各自回房歇息。
周文茵回了房里躺在床上,想到方才的场景就忍不住伤心,半安见她情绪低落,就轻声道:“小姐不要胡思乱想的让自己伤心,依奴婢看,大少爷对方表小姐并没有什么,她身体不好,大少爷对她关心也没有在常理。”
“你不懂。”周文茵靠在床头神色恍惚的道,“她看我时的眼神,和看方幼清的眼神是截然不同的。”
半安真的不懂男女之间感情的事,可是却看得出小姐是真的伤心难过了,她道:“就算是有点什么也不怕,您还有老太太给您做主呢,到时候婚事定下来,方表小姐难不成还能留在家里做妾不成。”
“不要胡说。”周文茵摇摇头,“他的心不在我这里,就算绑在了一起又有什么意思。”
半安惊了一跳,问道:“小姐,您总不会不想嫁给大少爷了吧。”
周文茵也不知道,理智告诉她感情的事不能强求,她该抽身而退反而能给薛霭留个难以磨灭的印象,让他觉得亏欠自己反而始终记着她的好,可是情感上她又觉得不甘心,这么长时间她的心意,他们的婚事大家都看在眼里,若是她就这么放手了,就像是不战而降的兵,有种挥之不去的耻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