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眼皮之前,只看到果断冷心的褐色身影。
他果然,又是一个人了。
*
再次醒来的时候,叶知秋发现自己已经睡在床榻上。
塌前蹲着一个愁眉苦脸的大男人,手里端着一个瓷碗,见他醒了眉头一挑便想把手里的药给他灌下去。
见叶知秋疑惑,春十三一边吹药,一边道:“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每次你遇到为难的时候,总是老子在救你的?”
叶知秋皱眉。
他继续道:“是不是觉得老子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解救你这只无比可怜的小白花?”
叶知秋眉头皱得更紧了。
春十三继续吹药:“是不是觉得……”
叶知秋怒瞪他。
春十三梗了一下,将他递到他手上:“好好好,你是大爷,我救你这么多次,以后你回了京一定得多给我些银子啊。”
将药喝罢,叶知秋怔怔的坐着那,他没有想到春十三会来,毕竟当时他晕了过去,屋里又没有个人。
春十三像是钻到叶知秋肚子里的蛔虫似得,对他想的东西门儿清:“诶,我不知道你和那丫头到底怎么了,好生生她不来照顾你,还把我从美人香榻上给扯下来。”说罢,春十三瞧了瞧叶知秋这张棺材脸,试探性的问:“难不成,是吵架了?”
哈?
春十三可想不到叶知秋吵架的样子。
他一个结巴,怎么磕磕巴巴的和人吵?难道以文为剑以纸为刀杀人于无人之间?
得了吧,这说出来,鬼都不信。
叶知秋一语不发,接连的几日也冷着一张脸,不论春十三怎么逗他,都像丧了丈夫的寡妇一般让人看得憋屈。
终于,在叶知秋第七次抬头欲言又止的眼神中,春十三缴械投降了。
他拍了拍叶知秋的肩膀:“诶,我说,你想问田甜去哪了做什么了,就直接说么。光看我要我猜,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生出来的,哪晓得你是不是在想这个?”
叶知秋嘴角猛地绷着。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叶知秋已经真的把田甜视作自己人了。当听到她背叛他,勾结那女子一同伙害他,心中的惶恐与焦虑顺着脊柱直往爬,把仅剩不多的清明全部蚕食掉。
恐惧、恼怒、愤懑还有那不能言明的脆弱却都化成柄柄利刃,刺向自己身边亲近的人。
可之后沉下心来,只觉得其中疑点重重。
若田甜的性子,若真和她有勾结,为什么不把镯子收下藏好,偏偏放在怀里在拉扯间掉了出来?她是哪种不仔细的人么?
见叶知秋垂头活一副受气小媳妇儿的样子,春十三就气儿不打一处来:“你这厢缠绵于床榻思念这那丫头,那丫头可指不定把你扔哪去了呢,人家如今是襄阳城第一酒楼‘再回首’的名厨呢。过得那是有多潇洒就多潇洒!比起你可是舒坦太多啦!”
第十三章 (已修)
诚然,听了这话叶知秋心里好像被枯树根扎了一下,觉得涩麻,时间越久,那种滋味便顺着树根蔓延到心腔的深处,令人忽视不得。
他偶尔会想,田甜一个孤女,没有人在身后给她庇护着,如何在外头讨生活?
叶知秋猛地意识到自己为何对一个小丫头留意。
他慢慢的想,越想越惶恐,这种从未有过、未知的情感让他焦灼难安,可后来他又想明白了。
他留意她是因为愧疚,若她是因为被他赶出去直接或间接死于非命,那么这个可怜的生命香消玉殒后非得在阎王爷簿子上浓墨重彩的给他记一笔。
叶知秋可以摸着良心说,自己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也不想当个伤阴德的坏人。
对,就是这样。
如此这般,他那颗跳的比平常快了许多的心终于平缓下来。
但想到田甜这丫头出去后过得风生水起、热火朝天的时候叶知秋便觉得攒了一肚子气。
这丫头能有什么本领。
偷鸡耍滑有些小聪明、薄凉寡言。当真是小人中的楷模,得过得穷酸落魄不尽人意才合人意。
可他也承认,这些无须有的罪名只是自己狭隘的心深处的臆想。
自知道田甜过得很好后,叶知秋便觉得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把他往外勾。
春十三看他这个样子只以为他卧病在床听到田甜过得逍遥快活便义愤填膺。
至于别方面的心思,他连想都没想。毕竟田甜这丫头虽然五官模样好,但禁不住人瘦瘪黄啊,要是叶知秋能看上这丫头,他可以把自己的裤腰带挂在梁上去见明□□去了。
叶知秋这不舒服的劲儿啊随着时间的飞逝就如同野火燎了枯草,绵延一片烧个不绝。
又挨了几日,叶知秋才和春十三看似无意的踱进了“再回首”这家酒楼。
入楼便见左右鲜花萦绕,佐以流觞曲水,意境高远。
可惜戳在这酒楼里便颇有些曲高和寡、下泥巴人强行阳春白雪、丑乞丐穿了绫罗绸缎。
忒不像样子。
叶知秋入座,春十三吆喝一声:“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