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婶只是笑笑:“我是做惯了这些活儿的,手快。最近也没别的事,倒不如趁着空闲把衣服都赶出来,开春可就忙了。”
那倒是,农闲也就剩下小半月,过完年可不一样了。
于是乔墨不再多说,鞋子也没问没催,直接取了三十文钱给胖婶。
“这太多了。”胖婶一看就连忙推辞。
胖婶在村里接活,做袄子一般视做工大小收取六到十个铜板的手工费,乔墨这身袄子给十个铜板就够了,也就是一斤米的价钱。另有两件夹衣,给五六个铜板就行。农村小哥儿几乎人人会针线,所以做针线收费很低廉,即便如此生意也清淡,手工很不值钱。
“要不是胖婶赶工,我现在也拿不到衣服,怎么也要算加班费。”乔墨执意将钱塞到对方手里,抱着衣服就走。
若但就乔墨来说,三十个铜板就做了三身衣服,真是太划算,若是到城里去问问,哪有裁缝收这个低价?就算农村人不讲究款式手艺,单算辛苦费也低廉啊。
随后又去张老头家,把棉被钱给结了。因为他一个人搬不了,林正又不在家,便让张老头晚些时候替他送到家去。
两家一转,等于绕了圈子回家,可巧从林阿爹门前经过。
远远儿的看见一个穿白色长袍的人迎面走来,间或有村里人跟他打招呼,也都一一含笑点头回应。
分明是很正常和谐的画面,可乔墨就觉得别扭。在上林村穿长衫的可不多,大多都是短衫长裤,干活方便麻利。再者那人虽是对人在笑,可那动作那姿态,总摆的有些清高在上,与村里人明显拉开了距离。
乔墨动动耳朵,听到有个老汉称呼那人“阿贵”。
林贵?林正的大弟,没考上秀才的“秀才老爷”。
乔墨直觉这人不如林老嬷那么好对付,看其对待英子的态度,只怕心性也不怎么样。存了心思想试试对方,于是便放缓了脚步,正好两人在岔路口迎面相遇。
林贵先是一愣,看到乔墨眼中快速的闪过一抹惊艳。
道貌岸然!
乔墨厌恶这种眼神,先一步在心里给林贵打了个标签。这么长时间不回来,究竟是在县城里读书还是作乐,还是两说呢。
“……你是大嫂吧?我是林贵。”林贵到底是见过世面,很快想到这么面生的小哥儿出现在村里,很大可能就是自家阿么口中“狐狸转世的小乔”。
林贵刚回来就听阿么在耳边不停的念叨,特别是成亲那天的事,不止林老嬷觉得怨恨,林贵也觉得丢脸。若被自己那些同窗知道了,还有什么颜面?顿时便觉得这个大嫂太不称职,提出那样的建议,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们家庭不睦吗?
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他可是读书人,最爱惜的便是名声。没了好名声还怎么读书结交友人?将来哪还能出仕做官呢?
林贵心中有读书人的清高与傲气,自觉才气不俗,将来不可限量,因此对自身羽毛很是爱惜。可惜他总怕别人玷污了自己,却没想过他对待英子的冷暴力,本身就折损了他的名声。亦或许他认为,英子一直在村子里,事儿也传不出去,便心安理得了。
乔墨哪里知道林贵的心思,但从对方微妙的情绪变化也察觉了一二。
“原来是大弟啊。今天都二十二了,马上要过小年,我还以为你回不来呢。”乔墨笑笑,又说道:“我听阿嬷说了,你下一科肯定能考上秀才,所以别着急,像你这样没考上的多着呢。”
林贵最听不得别人说他落地的话,乔墨无疑刺中了他最难堪的一点,顿时令其变了脸色。
乔墨佯装没看见,又笑呵呵的添了一句:“阿爹阿嬷为了攒钱给你读书,平日里舍不得吃穿,你又一年到头不回来,可不让家里人挂心吗。要我说,在家一样读书,当朝宰相也是农村出生,一边读书还一边干农活,最后考上了状元呢。”
林贵脸皮里抽动几下,终究是忍住了,只是笑容就不那么自然了:“家里有事,我先走一步,嫂子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