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叶知柔只有沉默。默默做着那个他身后,帮他擦屁股的人。
叶知柔的厨艺一直很好,在保姆休假或者下班后的日子,偌大的房子里,叶知柔总会经常被韩义召唤,解决他的温饱问题。
韩义对着叶知柔做的独门炒饭总会发出感慨:“是不是胖子做饭都特别好吃?你们特别会吃,所以特别会做?”
叶知柔认真告诉他:“我会瘦下来的。”
韩义笑笑,揉揉她的头:“小胖妞也挺好的,等以后我给你找个婆家,也找个吃货,你们俩刚好凑一对。”
叶知柔也笑笑,不再争辩。
“那个时候的我真的想过,也许某天真的像他说过的那样,平淡地升学,然后毕业,找个人嫁掉,说不定还是他帮我找到的婆家。”季锦叹了口气,笑了笑。
“我觉得你现在嫁得也不错。”林徐行很肯定地下了个结论,一本正经。
季锦又笑:“对,你说得是,我嫁得是挺好。”
林徐行这才心满意足,招手给季锦要了一客鲜果挞,慢慢等着季锦继续讲下去。
“其实那段时间,对于少女叶知柔而言,不算生命中最阴暗的时光,抛掉无谓的暗恋,我其实过得很好。”季锦点点头,衣食无忧,忙碌不堪的韩家奶奶甚至努力向她传授过一些管理学知识,她从未忘记故友的嘱托,锦绣缘在季锦成年,能够负担起管理职责之后,将会完整无缺还到季锦的手上,韩家奶奶郑重地承诺过。
如今的季锦之所以为季锦,与当年叶知柔从韩家奶奶那里学到的东西不无关系。
直到曲听白和韩义的事情爆发,曲听白险些自杀,叶知柔主动向教导主任承认了自己和韩义之间发生了并不应该发生的事。
那是叶知柔人生中第一次见到韩家奶奶发脾气,她狠狠拍着桌子,甩了韩义一个巴掌,她看向叶知柔的目光哀伤又失望:“你们两个,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天哪,这让我怎么和韩义的父母交代?怎么和知柔的父母交代。”韩家奶奶仿佛一夕老去,她如此颓丧,跌坐在椅子里,“我老了,我管不了自己的儿子,也管不了自己的孙子……”
叶知柔哭着恳求韩家奶奶的原谅,她第一次跪了那么久,跪到膝盖失去知觉,回应她的只有一扇关闭的书房门。
☆、chapter 55.关于梦想
叶知柔被严格禁止和韩义继续接触,她也见不到离开学校,请了病假去做手术的曲听白。
叶知柔本来就失去了父母,现在又失去了闺蜜,失去了暗恋的王子,失去了对她一直温和关爱的韩家奶奶。
这段时光才是最艰难的。
直到某一个清早,韩家奶奶专门派人把季锦带到了她的书房,韩家奶奶重新恢复了她的温和与庄重,她的办公桌上有一个戒指盒,她的口气似乎充满妥协:“我认真重新想了想这件事。主要是目前的你们太小了,如果真能是我的孙子和老叶的后辈,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来到我们韩家之后,韩义这孩子似乎闹事也少一些了,很少再看到他一身伤的回来,怎么也收心一些。孩子,这样,你们都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之后,我先给你们订婚,等你们毕业之后,如果一切顺利,再结婚。”
韩家奶奶给了她一枚小小的黄金圈,眼神里都是慈爱:“这是当年我我们老韩给我的,不贵重,但是算是个老物件,奶奶一直很喜欢你这个孩子,心善,温柔,也只有你能管住韩义那个野性子。不过你们还小,还要再多磨练两年,奶奶说的,你明白吗?”
叶知柔满面羞惭,她愧疚于韩家奶奶居然给了她如此大的信任,让她如此受之有愧,如果她知道一切都是谎言,都是假象,不知道会有多么的失望。
然而韩家奶奶的态度却很坚决:“这个戒指你收好,哪怕几年之后,你遇到更好的对象,看不上我们家那个混小子,就当是奶奶给你的陪嫁。”韩家奶奶表情温柔,再也不是那种失望之极的神色,却有种力不从心的哀伤,那样的哀伤让叶知柔再也找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她一心惴惴不安,带着戒指盒去找韩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他一脸铁青,把戒指盒一掌挥开,晶亮的戒指圈滚落在地板上,他指着她的鼻子:“叶知柔你少做梦。”她去捡起来,喃喃地:“我只是想拿来还给你。”
其实她并不生韩义的气,她明明知道,韩义的心中,那枚戒指本只有一个主人,最美丽骄傲的曲听白,叶知柔只是一个被韩义推出来作为曲听白挡箭牌的可笑傀儡,道理她都懂,但是她依旧伤心。
林徐行握住季锦的手。他甚至无从想象,怎么会有人对季锦如此粗暴而残忍,他最亲爱的季锦,值得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人与事。幸好,从现在开始,季锦的幸福由他守护,季锦的快乐由他捍卫。
季锦长长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些伤害藏在心底那么多年,午夜梦回的时候,她甚至不想去回想,无人言说,无人倾诉。但是此刻,在这个洒满阳光的餐厅午后,面前是她的爱人,她的秘密在他那里很安全,她的痛苦也很安全,她知道,她一直都能感觉到。
“然后,我就度过了我这一生中最不想去回想的一段时光。”季锦喉头发紧,“命运早就给了我启示,我却一直视而不见。”
叶知柔很孤独,在学校,她独自坐在一个人的座位上,周围都是怪异的目光,窃窃的私语,在家里,奶奶依旧忙碌,韩义不见踪影。
少女叶知柔的生命那么空洞,只有她一个人顶着重重的压力,艰难地前行,身边空无一人。直到那个午后,少女叶知柔,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胁迫。
她是放学的时候被堵在了回家的路上,平时有司机接送,今天是个意外,司机临时有事,她选择步行回家。拦住她的是高一届的学姐们,她们面色不善,推推搡搡。
那么多充满侵略性的目光和言语:“你以为你是谁?胖得像头猪,丑成那个鬼样子。”
“你什么货色,都敢上来倒贴韩义,你脑子进水了吧你。”
“破不破相都一个德行的蠢样子。”
“……”
原来,因为对一个人的爱,可以生出对另一个人那么深的恨。
原来,明明素不相识,就有人可以仅仅因为传言就对其他人保留如此深的恶意。
那是叶知柔人生中第一次挨打,并不算很重,但是那种拳头与肉相击的痛感,真真切切。多年之后,季锦看到校园欺凌的报道,还是不由自主地感觉到愤怒,她曾身为弱者,所以没有人更能体会那种无能为力和痛苦。
“后来当我成为季锦之后,我去学了自由搏击和跆拳道。”季锦平铺直叙,“你瞧,除了跑步之外,我其实还是会其他运动的,所以我告诉过你很多次,我能保护我自己。因为我为了能保护自己,做了很多很多的努力。”
林徐行艰难地点头,他心疼得厉害,难怪季锦一直如此坚韧而充满戒备心,不是什么人都经历过她那样的艰难,也不是所有人能像她这样努力去成长。
“在她们推搡我到一半的时候,韩义出现了。”季锦笑笑,“你看多么嘲讽,我因为他被欺凌,最后依然要靠他拯救。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件事是不对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只是我还远没有现在的我有能力,知道应该如何去解决问题。”
韩义出现的时候,叶知柔真是最难堪的时刻,衣服被撕扯掉扣子,脸上已经被巴掌扇出红肿,身上还有被攻击的脚印,但是叶知柔却始终倔强地不肯流泪。
韩义赶走这群人的方式也很“特别”,他显然认出了其中领头的少女,笑容轻蔑:“我还以为你生什么气,这种我玩玩而已的小角色,也值得你专门堵她。”
那位少女这才笑嘻嘻露出和悦的神色:“韩义,你说我就信,既然如此,你给她一巴掌,这事儿算完,我也懒得和这个叶知柔浪费时间。”
韩义二话不说上来甩了叶知柔一巴掌,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
在他打她的那个瞬间,叶知柔的眼泪就下来了,这个心狠的白眼狼,她为什么曾经以为这样的人居然是王子,真是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