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顾恒舟强势霸道,甚至还有着平日从未显露过的暗黑粗野。
沈柏莫名有点害怕,不再挣扎,表现出顺从来。
顾恒舟的动作渐渐变得温柔,良久,他终于放开沈柏,抵着她的额头重重的喘着气问:“让你不喝酒你就不喝,我让你好好活着你怎么不听?”
沈柏心头一震,难以置信的仰头看着顾恒舟,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
这一世的顾恒舟没跟她说过要她好好活着。
说这话的人,死在和越西敌军的伏击之下,死在忽炽烈的大刀之下,怎么可能再以这样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
明知道不可能,沈柏还是控制不住的问:“顾兄,是你吗?”
顾恒舟没有回答沈柏这个问题,重重的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沉声说:“这次给我记好了,一定要好好活着。”
你如果不在了,让我怎么好好活下去?
沈柏在心里反问,心脏却不可自抑的鼓胀发酸。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好像不是什么都不记得的顾恒舟,而是和她一样经历了十年风雨,见证了无数生离死别,还娶了世子妃的顾恒舟!
这个认知让沈柏所有的思绪都乱了,她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该说什么,只能遵从本心,拼尽全身力气去拥抱他。
像一缕本该早就消亡在这世间的孤魂找到了同伴,只想死死的纠缠着他,再不放手。
“顾兄……”
半晌,沈柏带着哭腔唤了一声,喉咙便哽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顾恒舟不住的揉着她的脑袋,低声夸赞:“小柏,你做得很好。”
听到这个称呼,沈柏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哭出来。
这一世的顾恒舟从来没这样喊过她。
真的,真的是顾兄啊!
一直紧绷的神经铮的一下断裂,沈柏紧紧抱住顾恒舟。
因为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和顾恒舟一起成长,和他并肩战斗,却从没想过要依赖他。
对她而言,上一世的顾兄高大冷睿,如同暗夜里的火把,指引着她不断前行,是她唯一可以信任依靠的存在。
顾兄的死是她的梦魇也是心魔。
所以在面对这一世的顾恒舟时,沈柏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要补偿他。
这一世的顾恒舟是救赎,是软肋,是她不容触碰的底线,她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却忘了要怎么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脆弱。
她曾经也莽撞任性还异想天开,如果不是上一世的顾兄在她闯了祸之后,默默在背后帮她兜着,变着法的教她学会聪明,她就算没有露馅,也早就被那些老狐狸害死了。
这一世醒来看见年少时期完好无损的顾恒舟,沈柏满脑子都是庆幸,突然从他身上看到上一世的顾恒舟,沈柏才发现她最深刻的想念还是那个不动声色对她好,教她成长的顾兄。
这是在现在的顾恒舟身上都没办法找到的归属感和安全感。
顾恒舟知道沈柏为什么会这样,没再开口说话,只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泪水打湿胸膛。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柏哭累了,一直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全部释放完,她吸吸鼻子推开顾恒舟,正想说点什么,一股巨大的眩晕感袭来,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再度醒来,外面风雨已经停歇,一切归于宁静,有淡金色的晨光从帐帘缝隙倾洒进来,美好得不像话。
沈柏盯着那晨光发了会儿呆,后知后觉的想起昏迷前的事,噌的一下坐起来,下意识的喊了一声:“顾兄!”
营帐里的屏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撤走,顾恒舟披着一件外衫坐在案前正在处理公文,听到沈柏的呼唤,放下公文起身走到床边,清清冷冷的看着沈柏问:“做恶梦了?”
沈柏不答,期盼的看着他问:“顾兄,是你吗?”
顾恒舟倾身,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说:“烧糊涂了,连人都认不得了?”
从前世今生来看,两世的顾恒舟都是同一个人,两人的神情语气只有很细微的差别,但沈柏还是在一瞬间分辨出,眼前的顾恒舟并不是她昏迷前看到的顾兄。
沈柏心底闪过失落,面上却分毫不显,乖巧的摇摇头说:“就算我脑子烧坏掉了,也还是会认得顾兄的。”
顾恒舟收回手,把手里的公文递给沈柏。
沈柏又看了他两眼,压下纷杂的情绪接过公文认真阅读上面的内容。
公文是从京里送来的,这次漠州和远烽郡受灾严重,恒德帝已经从灵州和淮南征集粮食运来赈灾,漠州和远烽郡还有蕲州都能免一年的赋税。
越西突袭远烽郡的事用八百里加急文书呈到恒德帝案上,虽然不知道最终结果会如何,恒德帝还是颁布了嘉奖令让人快马加鞭送来。
凡是参加了这次对战的将领,在原有基础上,所有人的品阶先升一级,军中所有将士的军饷每月再加三两。
像这种犒赏全军的公文,在昭陵史上并不多见,可见朝堂上那些人也知道这次大战有多严重。
公文里只提了沈柏一句,若是此战胜利,等回京之后再对她论功行赏。
这个论功行赏里面的名堂就多了去了,沈柏合上公文,琢磨着回京以后要怎么跟恒德帝要封赏,却听见顾恒舟问:“这里怎么伤的?”
顾恒舟问着抬手压上她的下唇,他没有用多大的力气,沈柏却疼得眉心微皱,想起昏迷之前那个粗鲁强势的吻。
莫名的,沈柏有点心虚,好像和别人有私情被顾恒舟逮了个正着。
她垂眸避开顾恒舟的眼神,含含糊糊的说:“帮顾兄上药的时候不小心磕了一下。”
顾恒舟反问:“这么巧,磕到我了?”
顾恒舟下唇也有一点伤,沈柏抵赖不了,但又觉得委屈,期盼的看着顾恒舟问:“顾兄,你又不记得了吗?”
顾恒舟问:“记得什么?”
沈柏语塞,她不知道该怎么跟顾恒舟说,甚至有点弄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
现在顾恒舟身体里是有上下两世两个不同的灵魂还是上一世的灵魂只是受到某种刺激非常短暂的在他身体里出现了一下,亦或者,其实并没有所谓的上一世的灵魂,一切都只是她的妄想?
沈柏沉默不语,顾恒舟眼眸微眯,见惯了沈柏嘀嘀咕咕说个不停的样子,突然看见她沉默寡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反常。
没等顾恒舟想明白缘由,孙毅光掀帘走进来,看见沈柏醒了,孙毅光下意识的往后退,故意捂着眼睛说:“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
顾恒舟收回手,淡淡的说:“孙叔叔,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孙毅光折返回来,一脸遗憾,仿佛在说:你们为什么不做点什么?
顾恒舟太阳穴突突的跳了两下,平静的提醒:“孙叔叔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提到正事,孙毅光表情严肃起来,把手里的信递给顾恒舟说:“京里来信了。”
孙毅光已经把信拆开看过了,京中还不知道他们大胜的消息,越西使臣团已经在瀚京停留太久,镇国公从昨日启程,亲自护送越西使臣团返程。
为了给恒德帝贺寿,镇国公带了三千精兵回瀚京,这次返程,恒德帝从灵州调拨了三万精兵让镇国公一起带回远烽郡。
他们都还不知道远烽郡和越西的战果如何,此举做了两手准备。
若是远烽郡被越西攻陷,顾廷戈就会直接杀了越西使臣团的人,带着这三万兵马向越西宣战。
若是远烽郡守住,越西战败,顾廷戈就会在远烽郡和越西王上忽玄签订和平协议,越西每年要增多向昭陵朝贡的贡品,作为这次战败的代价,而这三万将士会被编入镇北军,增强边关的防守,再不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等顾恒舟看完信里的内容,孙毅光感慨的说:“大统领马上就要回来了,这次行远和小柏做得非常好,等大统领回来,你们好好和他道了别就赶紧回京吧,若是没有这次旱灾,行远应该已经到灵州赴任做校尉了。”
孙毅光说完又看向沈柏,拍着她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小柏,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一件,一定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做你最想做的事啊。”
沈柏拱手道:“谢孙叔叔提醒,我一定会的。”
孙毅光慈爱的笑笑,而后一本正经的对顾恒舟说:“行远,跟我出来一下。”
出了营帐,孙毅光偷偷摸摸把顾恒舟拉到不起眼的角落,从怀里摸出一对龙凤手镯塞到他手里,低声说:“我和你李叔叔这辈子算是被钉死在这里了,你和小柏成亲的时候,我们估计也不能回来喝喜酒,这对手镯算是我们的心意,等小柏恢复女儿身你就送给她。”
“孙叔叔……”
“别给我推三阻四的,要是回京以后你不帮她恢复女儿身,我可要大义灭亲,写折子跟陛下禀明这件事了,到时候在军中帮小柏比武招亲你信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