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起初心怀愤懑,心中怨怪陛下的偏心,为三哥不平,但大约见多了,人心麻木,也不会太过吃惊了。
他母妃在后宫多年,凭借母族权势,和多年隐忍体贴,也只不过敢在如今的局势里明哲保身而已,不但她自己,她也要挽着她儿子的手,不许他胡乱站队。
“你与太子自幼亲厚,我知晓,太子于咱们母子的深恩,母妃绝不是不知感念,只是,你莫做得出格。陛下的眼睛时刻盯着东宫的动静呢。”
齐王风尘仆仆回来,本来便心有不甘,母妃数落愈发教他郁郁不乐,索性不理会了,自个儿往胡床上一瘫倒,冷冷说道:“陛下当初怎么不废了太子,改立楚王?或者再早一点,废了皇后,再顺理成章扶持薛氏?何必费这周折,养虎为患。”
徐夫人蹙眉让他闭口。
两人曾冷静地谈论过这点,徐夫人知晓儿子一直为太子心中不平。“当初皇后乃是先帝指婚,陛下矜傲倔强,不肯被按头成婚,先帝屡番施压,才促成这桩婚事。陛下心中一直不喜皇后。后来,来了薛夫人,薛夫人起初也不得宠,不知为何,诞下楚王殿下之后,陛下对薛夫人的宠爱一日胜过一日,不出两年便从婕妤封了夫人。”
“这后宫之中的女人,谁人不盼得陛下垂怜?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家族,为了儿子,薛夫人命里该有这帝王心,儿子也很是争气,才有今日,陛下敢扶持他与太子争上一争。”
宫中左右无人,徐夫人早屏退左右,心腹女史在殿外静候,悄然无息。
徐夫人面容清丽而端艳,犹如水雾海棠。但即便是这般姿容,在宫中也是不得陛下喜的。唯独薛夫人,才是陛下的心头之肉,眼中之瞳。
“太子过于早慧,十岁时已表现出惊人的才干,那时长他几岁的楚王殿下相形之下显得平庸无奇,我心知陛下对此引以为憾事,无奈只能仰仗太子平息羌人之患。太子也懂得利用权势之便,笼络人心……”
说至此处,她睨了眼齐王——你这小混蛋不就被收买得服服帖帖了?
齐王殿下的眼珠因为心虚直转,道:“我与旁人不同,三哥与我,除了老婆不分彼此。”
见徐夫人又气又笑,要扑过胡床来揍他,齐王忙起身告饶,“别别,母妃饶了我!三哥对我有救命之恩呢,不然孩儿淹死在水中,母妃今日连教训孩儿都不能够呢。”
徐夫人罢手,顿时露出感慨愁容来,“是啊。偏偏,就是无以还报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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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日越过篱笆墙,斜斜挂于一壁,将庄园笼罩的牛乳白的浓雾驱散。
卫绾睡醒了,与常百草在院中斗蛐蛐玩儿,扯两根尖细而长的草叶,扎了密密匝匝的小篱笆,在其间困了两只精神抖擞的黑甲大将军,便引着它们虎虎生风地攀咬着。
太子带走了高胪与卫不疑,仅只留下二三十个亲兵护卫着这庄园,但半月下来,卫绾与附近村落的村民处得极为融洽,毫不生事端。
只是不得出行,闷在庄园之中卫绾坐不住,眼看着半月之期已尽,她托人去打探太子一行人行踪,不出两日,太子便回来了。
他回来时,卫绾正与常百草在恬静得几乎只剩黄昏影动的篱笆院中斗蛐蛐儿,想来是闲得,卫不疑露出无奈之笑,问主公是否知会斗蛐蛐太过专心压根没发觉大帮敌军压境的卫绾。
夏殊则移步入里,走动了数步,他忽然顿住,回头对高胪道:“去屋外候着。”
高胪道:“诺。”便领命率众而去。
卫绾终于听到了动静,回眸望来,正好高胪已动身离开,倏地紧绷的心便放松下来,只是不可避免地在太子跟前无法自如,方才的轻松愉悦,在微微浮着红云的脸颊上消沉了。
她扯了一把常百草,对夏殊则见礼,“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