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1 / 2)

枭臣 更俗 3586 字 25天前

入夜之前,江东左军登陆作战的甲卒辅兵加起来超过千人,是寨中据守寇兵的五倍之多,共十二架蝎子弩、十六架床弩,分别从东侧之寨门、南侧之高地打击寨门、寨墙。西侧高地的土台也垒起有一丈高、五丈长,土台距西侧寨墙就二十步远,拿栈板搭上,就形成能直接进攻寨墙的云桥,两百甲卒借着土台的掩护做进攻前的准备,也集中了数十架强弩,好在强攻时压制寨墙上的寇兵,这时候就等南面、东面能吸引更多的寇兵,好减轻这边的进攻压力。

风雨季过去,暮色四色,海天之间浮起一弯白月,天边的金星也苍白无光,等夜色真正的降临下来,星月才能变得明亮,照亮苍穹。

寨墙虽然坚固,但毕竟远不能跟厚达三四丈的砌砖夯土城墙相比,高度也只有丈余。就算是厚达三四丈的城墙,在大型投石弩的连续打击下,也有崩塌的可能,南侧寨墙在经过上百发石弹的精准打击下,不但寨墙上站不了人,整个墙面已经形成枝形的裂纹。

林缚看着南侧寨墙有直接砸塌的可能,跟敖沧海说道:“月色尚好,夜里便于攻寨,是不是多些耐心?”

“好,”敖沧海说道,“我派人去跟周同商议,要他们再等一等。再从东面调四架蝎子弩过来,东面也准备一辆冲车,要能顺利将这处寨墙打塌,东面可能用冲车先攻打寨门,等两面吸引足够寇兵后,周同那边再走云桥夺寨……”

歼灭据寨死守的二百多寇兵没有什么悬念,但是“歼敌二百、自损一百八”的战斗又有什么意义?

江东左军在崇州刚刚立足,以清查公田、清淤运盐河为手段的大规模流民安置工作还刚刚开始,这时候能给江东左军征募补充战力的兵员还相当有限。在与东海寇中的战事中,战力消耗太大,江东左军非但得不到成长,反而会受到削弱,林缚要江东左军诸将要多打聪明战。

一共十架蝎子弩、六弩床弩,持续不断的攻击南侧寨墙,到月行中天的深夜,厚达八尺、砖石砌成的寨墙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塌,破开一个宽五六丈的大口子。

尚未放弃防守的寇兵,以大盾为主,涌到缺口处,想要阻挡江东左军从南面攻入寨中。

而东面寨门当前的江东左军甲卒在南侧寨墙倒塌后,也拿床弩、弓弩压制寨墙上寇兵,拿高盾掩护冲车直接冲击寨门。

冲车形制简单,是两轮车架上一根坚实巨木,尖头包铁,增加冲撞力,十数名辅兵推着猛的撞向寨门。之前对寨门的直接打击已经积累到相当厉害的程度,一记就撞得寨门摇晃,门额上的砖石脱落。

寨子里的寇兵当然不会等到寨门给攻塌再聚集,看着寨门摇摇欲坠,便聚集六七十人,拼命的往寨门后填砖石木土,要将寨门彻底封堵起来。

这时候西面哗声大作,弩箭如雨,将寨墙上二十余寇兵压制得抬不起头来,数块长十丈的栈板搭上墙头,形成宽达丈余的栈桥。一都队甲卒借着这座临时栈桥,抢登寨墙,将守西墙寇兵悉数击毙,掩护弓弩手登墙,站稳阵脚之后,源源不断的将甲卒输入寨内进行巷战。再之后,南面甲卒再从砸塌的寨墙缺口里强行攻入,打击寇兵;东面甲卒也放弃攻击寨门,直接以云梯攀附寨墙,攻寨,三路一起攻入寨中。

第76章嵊泗诸岛

(辞旧迎新之际,更俗给诸位兄弟姐妹拜年,恭祝新春快乐如意!)

一小股寇兵盘踞寨中石屋负隅顽抗、抵死不降,使得夺寨战折腾到拂晓时分,最后从破开的墙洞拿装满火油的陶罐掷入引燃大火,将二十多残寇烧死,才结束战事。

由于大洋山岛据寨死守的寇兵抵抗意志较强,最终只有不到五十人弃械投降,大部分寇兵力战而死,江东左军为夺寨付出的伤亡甚至比白天海战还要大。

积薪为筏,夺寨战牺牲将卒二十一人裹白布置于筏上,推入海中,引火葬之,在天际微微泛白的晨光里,随风逐流,飘向远方,仿佛晨霭里的海上明灯。

海葬仪式结束,诸将才散去,各司其职。林缚将兜鍪戴上,系紧颔下皮索,凝视着远去的火筏,尸体最终会烧成灰烬,洒入海中。这样的战事,换作别人也许会视为大捷,林缚却犹觉得这样的伤亡甚重,今后靖海水营船队巡海将是常态,小规模的战斗会频繁发生,动辄伤亡近百,对军力的消耗非常大。

宋博、王成服都觉得气氛凝重,看周遭的将卒眼睛里的神色,眼前的死亡并没有削弱他们的武勇跟斗志,似乎江东左军的士兵更容易克服死亡所带来的恐惧。

使将卒忘死生,自古以来都是衡量强军的一个重要标准。

虽说江东左军募流民而仓促成军,燕南四捷或与林缚本人是近年来自李卓之后崛起的最杰出文人将帅有着直接的关系,但不能否认今日之江东左军已经成长为天下少有的雄奇精锐。

宋博在济南时,与江东左军就有过接触,在江东左军北进燕南,创造四战四捷创敌盈万的战绩之后,他就对江东左军进行认真的分析,如今能近距离的观察江东左军,更是机会难得。

江东左军虽说是募流民成军,但是有一大批优秀的武官,是江东左军在短时间成军之后就能爆发出强大战力的根本原因。

如今,周普、敖沧海、赵青山、曹子昂、宁则臣、周同等江东左军的主要将领也广为人知。

敖沧海本是陈芝虎麾下大将,赵青山也一直是林族乡营的主要将领,周同也原是晋中军的青年将领,他们三人善领兵,不奇怪,但是周普、曹子昂、宁则臣都是流民出身,偏偏也成为林缚依重的江东左军核心将领,要是背后没有什么秘辛,那只能说林缚招揽人才要比其他人多出好些狗屎运来。

江东左军在江宁成军之后就立时行军北上,到济南时,就敢与小股东虏游骑野战,表现甚至优于普通的镇府军。短时间内要做到这一点,仅凭五六名善领兵的将领是很困难的,除了林缚早就在江宁河口与西沙岛实施民勇轮训外,也应该早就有一批忠诚于他、信任于他的基层武官。

就江东左军的情况,外人只能推测林缚在江宁担任司狱官时,在掌握的守狱武卒及集云武卫两支小规模武力里培养了一批优秀的基层武官,所以才能在募流民成军之后就迅速使江东左军成长为一支精锐之师。

江东左军核编将卒三千人,但是宋博晓得江东左军的实际人数要远远超过核编数,仅巡海船队甲卒辅兵就将近两千人,林缚不可能只留一千兵力守卫他的大本营。

宋博估算江东左军的兵力应在六千人以上,与东阳乡勇及新编津海军的兵力规模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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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事了,林缚先上船看过随船军医救治伤者,又登岸看这边清理战场、清点战果。

这边是东海寇的前哨据点,大小洋山岛两处寨子,共有三百余寇兵,都是化名东海鹞袁庭栋的奢飞熊麾下嫡系,因此才会抵抗得如此的激烈,总计只有八十一名寇兵弃械投降,近二百三十名寇兵都是力战而亡。

除了数百石米粮、上百副兵甲以及来不及撤走的几艘寇船外,并没有其他缴获。这些缴获弥补不了江东左军这次巡海的损耗,也只是聊胜于元;不能纵兵大掠地方,江东左军就必须在崇州建立完善的补给体系才行。

林缚登上大洋山岛南面的山头,眺望左右地形,在南侧视野边际处,有二艘寇兵哨船出没。这种哨船船体细长如梭,首尾翘起,随着波涛起伏,载不了几个人,但由于扬帆逐波行速甚捷,人称梢公船。梢公船在海上比船体庞大的战船转进要便捷,不单东海寇,沿海府县的地方舟师也多用梢公船作哨船。

也不清楚这两艘海盗哨船是从大横岛抑或是从涂山或岱山诸岛发来,林缚不担心东海寇来援,他更期待能在海上找到会战的机会,总比攻城夺寨要有大得多的优势。

那两艘海盗哨船远远盯着这边,非常警惕,看到这边有战船追逐,早早就扬帆远走躲避。林缚懒得去理会这两艘海盗哨船,视野远处,大约近二十里范围的海面上,还散布着八九座小岛,与小洋山岛一起簇拥着大洋山岛。

林缚指着山坳里的寨子,问宋博、王成服:“你们昨夜观战,换作你们来守大洋山岛,会怎么做?”

宋博沉吟着,不大愿意回答林缚这种带考较性质的问题,王成服说道:“东海寇所建这处据点地处低平,一面临海,三面易受敌,未能有效利用岛上山地险峻——换作是我,就在前面崖子口建寨,两面临海,一面依山,只有东北有狭窄的谷道利于进出,立寨则易守,夺岛之敌即使有十倍、二十倍之多,然而在寨前无法展开兵力,就无法展开猛烈之攻势,守寨就要轻松得多……东海寇负责在此建据点之人,想来没能考虑全面。”

“也许不是考虑不够全面,”林缚说道,“山下那处寨子,早前是村寨,要垦荒种粮,村寨自然要建成背风低平处,二十年前纵横嵊泗诸海的大寇马魁三屠大洋山岛,就利用村寨建了据点,再到奢家控制东海寇之后,时间也短,利用旧寨进行加固建成前哨据点,总要比在险峻处建新寨简便省力得多——奢家不是看不到地形险峻之利,只是手里的资源有限,不可能在每一处据点,都投入大量的资源选择险峻之地建坚固寨垒。宋兄,你觉得实情可是如此?”

宋博微微一叹,说道:“林大人知微识著,宋博哪有什么事情好告诉林大人的?”心里暗想:奢家控制东海寇为江东左军当前最大的威胁,林缚对奢家了解如此之深,并不是能让人觉得意外的事情。

王成服壮着胆子建议道:“成服觉得江东左军可择险地建坚固新寨,与旧寨互为犄角,驻将卒峙守大洋山岛,或能限制东海寇出没嵊泗海域……”

林缚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或许吧……”毫不介意王成服逾越进言,但也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