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能这样说。因为她总是要来看她的弟弟,她总是要带着她弟弟出去,而他又因奉令不得不跟着,才让她总是活跃在自己的眼里。
她不喜爱乳娘抱着小汉王,但她自己又没有耐心抱着,于是便总是塞在他怀里。小汉王便两个胳膊挂在他脖颈里,赵顽顽看到时,总是闪着眼睛说,“我不管我也要这样。”
记得赵顽顽及笄那一年的七夕,每天每天蹲在造作所里,亲眼盯着这手艺人给她做了这个小人儿。眉眼是按着她雕刻的,衣裳也拣选的她及笄礼服的布料,头发上的发钗也按着她钗冠做了一个。
这回冯熙让那手艺人借他个光面儿的小人儿头颅,自己熟稔雕了一个,描眉画眼烫腊,做好了安在有机括的身子上面,虽然不尽像,却也看着有些神似。
想到这些,冯熙将那磨喝乐小人儿捏得紧了些,天亮前一下船,身上还带着露水。眼睛才刚睁开,带着血丝便往东宫复命,只盼复命完即刻回家进门,便能见到赵顽顽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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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宅的丫鬟们私下很忙碌,自己赶着外出去买雕瓜、种生、丝线什么的玩意,还有便宜的蜡面小人儿,下人房里房外都是一排排的挂件儿摆设。今天是初五,后天是初七,但女儿们过节都是很当紧的,一到晚上香案就搬了出来,因为不一定初七晚上能看见星星,万一有个乌云蔽日的,前面几日已经拜过了就算乞巧了。
那冯君没什么“女儿情”,主家凄凄清清的,和下人房对比鲜明。
今天换班出去的那群人有的去了潘楼买乞巧物,回来同霜小说了,霜小已经有点坐不住。
见文迎儿趴在那里巴巴地等,霜小过来眨巴眼,“娘子不要做望夫石了,反正二哥还没回来,不如我们溜出去转转,买点小物什。”
绛绡却回:“别出去了,我做几个菜等二哥回来温热温热,还有澡水什么的。娘子偷溜出去,堂上又要生气。”
霜小瞥一眼绛绡,感觉她和那文拂樱里应外合的,肯定要对文迎儿不好,所以就硬拉着文迎儿离她远点。
绛绡也不知道她怎么了,眼见得她生拉硬拽地把文迎儿给拽了出去。
文迎儿脑子里想的都是那崔妃的画像,还有玉清神霄宫对面小云寺的尖顶。乱蓬蓬地想了一通,都没留神自己被拉出了小后门,不过一想到冯熙与那宗姬正在私会,如若她等在房中,到时见他回来恐怕也会心生厌恶,还不如出去玩一顿,回来拍桌与他仳离,让他放自己一条生路。要是让她做妾屈居人下,她也不会接受。更何况对方是宗姬,将来太子登基,那宗姬就成了帝姬。试想那韵德是怎么对付荀子衣的小妾的。
一个在她没清醒之前就嫁给的人,谈不上情感,原本有的就是妥协。她现在已经清醒了,就不会随便认命,能离开最是好。
临时晚上租不到马车,两个人就带着帷帽偷溜出来,潘楼离这里有几条街远,中间还要过桥。两个人从桥面上走过去,看见前面灯火处人越来越多,就知道都是出来买节物的。七夕可是个大日子。
路上陆陆续续已经有摊铺现雕花瓜,那卖花瓜的把个瓜雕成鸭子、小孩儿,霜小专门买了小孩儿吃小孩儿,还满口说“好吃呢。”
文迎儿皱皱眉,“这孩子样的怎么吃。”
眼见她一口下去咬完头,露出里边的红瓜仁儿,实在是“血腥”得很。
“怕什么,这么甜的瓤,沙沙的。小孩儿有这么好吃么。”
文迎儿于是狠了狠心,买了个雕的孩子脑的,直接一口脑浆迸,简直惨不忍睹,自己嘴巴上也糊的都是红瓤色,大半夜也不觉得难看。
霜小性子活泼,把文迎儿骨子里那种浪荡劲头使劲激发出来,大街上两个人狂跑一阵,追得上气不接下气。
还没走到潘楼就看见前面拥挤得人头乌央乌央,如果是坐马车来,早后面就堵上了。两个人挤进人群去,买了不少新奇玩意。前面是卖“得巧盒”的摊铺,每年都是潘楼前面这家做得最精巧。
得巧盒就是个装着蜘蛛的小盒子,七夕女儿人手一份,自然贵家的买的盒子就是销金绫罗包的,上面绣珍珠的之类,里面蜘蛛也有不同种类,大的小的,还有吐丝多的少的,价格不同。将蜘蛛放在盒子里,等到七夕次日打开来,如果里边蜘蛛结的网又圆又正,就是“得巧”了,这种蛛丝卜巧是好嫁的彩头。
霜小让她等在侧边上,自己排队买了一堆小盒子兜在怀里,给她那些小丫鬟们带的。出来后便拿出一个极好看的,打开来给文迎儿展示:“娘子,这是给你买的,虽然你已经嫁了。”
文迎儿心道,可未必只嫁这一次,乞巧还是要的。
她将盒子接过来看,“这蜘蛛不过小指头盖大小,我记得以前总有半根手指长的那种。”
“里边还有手掌大的蜘蛛,我怕吓着你!再者,你也没给我多余钱。”
这时候一堆人潮涌过来,将她们往路面挤了挤,文迎儿道:“咱们必得回去了。”说罢将小盒子揣好,便拉着霜小一溜烟地往回跑。
两人偷偷从小后门入,溜回院去,绛绡急得不行了,“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二哥已经在净房擦洗了。”
“不是还有你么。”霜小懒得理她,她都听冯忨的乳母说了绛绡想当通房的事情,再加上她和文拂樱鬼鬼祟祟,对她便冷嘲热讽。这时候放下东西和文迎儿请示过,就回下人房分她的得巧盒子去了。
文迎儿也没多想,见冯熙还没出来,便让绛绡拿纸笔来,她拟了一份出妻仳离的文字,坐在那里等。
过得片刻,冯熙从外面进来,人还未走到后面,身上的海棠胰子香味就先行飘过来看。文迎儿突然心砰砰直跳。
明明是没有感情的,偏生他进来还会牵动情绪,写完出妻书的笔还执在手里,脸却已经红了,当下不知怎么的,便将那团纸揉了起来。
见他已经走进来,文迎儿立时站起,把纸团背在身后,四目相对的时候……
他眼眸亮得让人发昏,身上的味道是海棠裹着的男人体香,雄性十足。
他此时□□着上身,胸膛广阔硬实,刀疤抖擞时仿佛炫耀,撩拨得她越不好呼吸了。
文迎儿心中蓦地升腾起冲动,大约是……上次之后,或者说是一月未见,心里孟浪了,想上去摸一摸。
冯熙瞧着她,“方才去哪了?”
“……去潘楼,买,买了……”
“买了什么?”
冯熙凑近过来,见她白嫩的脖颈上有些香汗,显得十分滑腻,便用手去碰了一碰。
文迎儿登时喘不上气,冯熙刚从热水里出来,还带着热腾腾的蒸汽,将她烧得也蒸腾起来。
“这个,”文迎儿将手里的纸团偷偷扔到地上,局促地去翻出身上那个得巧盒子。
“这个要过了七夕才能打开罢。”冯熙挑眉。
文迎儿道:“是霜小那家伙买来给我玩儿的。”说着就随手将盒子甩在桌上,那盒子盖便开了半个。
文迎儿没注意到,眼睛注视那地上的纸团,把纸团往暗处踢了几踢。然后仰头正好顶在他下巴上,那里硬硬的胡茬在她额头摩挲了几下,冯熙顺势下巴一歪,用嘴唇咬了一口她耳朵。
文迎儿突然感觉身上从哪里开始瘙痒起来,毛毛地扎着她皮肤,从她脖颈到脚踝,所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