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2 / 2)

紫宸殿内气氛凝重,景元帝居高临下地问道:“落驸马,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居然三番两次行刺你?你的武功好,也见多识广,可知对方是什么来路?”

韩晔垂首答:“微臣不知。”

司徒皇后听见韩晔的回答,冷笑了一声道:“不知?若是不知,刺客怎会专挑你下手?”

景元帝一直不曾让韩晔起身,他便只能跪在那,他向来都是清高且孤傲的,这般做小伏低的模样在百里婧看来竟陌生得很,但,与她无关,她已寻不到任何理由来维护韩晔,他与她是完全不相干的人了。听父皇母后的意思,那些黑衣人已不止一次刺杀过韩晔,而她昨天误打误撞正好碰上了。

“微臣愚钝,百思不得其解。带累陛下与皇后娘娘费心,微臣万分惶恐。”韩晔的语气仍旧诚恳,不慌不忙。

景元帝见问不出什么,便对一直不曾出声的百里婧道:“婧儿,昨夜你也在场,可曾伤着哪里?”

百里婧摇头,受伤的不是她,是韩晔。

“那,你可看清了黑衣人的来路?”景元帝接着问道,“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百里婧想起,那些黑衣人叫韩晔吃下一颗药丸,若是韩晔吃了,必定得受他们的威胁,听从他们的吩咐,而他们的目标的的确确就是冲着韩晔来的,从昨夜开始一直处于惊吓中的百里婧心里一沉,难道说韩晔的身上藏着什么秘密?可这些年来,他在她面前坦坦荡荡,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

“婧儿?”

见百里婧失神,司徒皇后沉声唤了她。

“母后,”百里婧抬起头来,答道:“我只记得……杀了人,别的都记不大清了,只是听那些黑衣人说话,不像是盛京人,似乎是中原口音。黑衣人头目用的兵器是刀,刀上挂着好些铜环,我曾听师父说过,中原的某些门派擅长使刀,刀上坠铜环,有迷惑人心之功效。但仅凭这些,我猜不出具体的门派,不过,我的三师兄对这些兵器很有研究,若是让他协助刑部调查,肯定能一举捕获刺客。”

“婧儿,你的三师兄?”景元帝下意识地望了望一直跪着的韩晔,道:“他现在何处啊?”

百里婧据实以答:“三师兄林岑之参加了今科武举,正在等待放榜,人在盛京。”

景元帝满意地笑了:“既然如此,高贤,传朕的旨意,让林岑之去刑部待命,若是破了这个案子,朕重重有赏!”又看向韩晔:“既然落驸马受了伤,便回去好生歇着吧。皇后意下如何啊?”

司徒皇后素来不苟言笑,对韩晔更是一直没有好脸色,开口道:“婧公主虽然不曾受伤,可受了惊吓却是不争的事实,本宫若是查出来是谁捣的鬼,一定不会轻饶了他!任他长了几双翅膀,本宫也定要将他的羽翅一根一根全拔个干净!”她走下高阶,睨着仍旧跪在殿内的韩晔道:“陛下还要处理公文,不相干的人都退下吧。婧儿,你过来——”

司徒皇后说着,便率先朝紫宸殿的殿门走去,百里婧对景元帝行了个礼便跟着去了。

作为“不相干”的人,韩晔随之起身,恭敬地拜别景元帝,转身出了门。他的一边膝盖跪得麻木,背上那道长长的伤口似乎也裂开了,表情却仍旧平静,没一丝紧张慌乱,他早料到如今的局面,帝后会以最羞辱的方式来对待他,而他心爱的女孩无动于衷地立在一旁,所说的、所做的都对他十分不利,让他无从辩驳。

司徒皇后携着百里婧朝后宫的方向去,韩晔跟在后面,余光不得不收回,若说景元帝是老狐狸,那么,司徒皇后便是老狐狸身边蛰伏的蛇蝎,虽然他的手中握着她的秘密,足以置她于死地,他却只能憋在心里一声不吭。

出了紫宸殿,已近午时三刻,上马前,韩文忽然小声道:“爷,落公主请林岑之去府上做客了。”

又是林岑之。

韩晔的眉头微微一蹙。

那个女人无风也能掀起三尺浪,这些天惹了不少麻烦。若林岑之回去继承他的镖局也就罢了,偏偏掺和起了这些是非,再留着他只能是祸害……

韩晔翻身上马,薄唇紧抿,头顶是明晃晃的炎日,语气淡漠道:“明日若还是毒日头,就让他永远清凉下去吧。”

韩文韩武对视一眼,垂首道:“是。”

……

宫墙深深,司徒皇后的脚步徐徐缓了下来,开口道:“婧儿,杀了人不算什么,你也不必害怕,第一次杀人都是这样。可是,我不杀人,人却想杀我,自然得是他们死我活着,毕竟,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从小到大,巾帼女将军的女儿只是听闻母后的神勇,却并不曾亲历母后的沙场风采,她想象不出,百里婧只能恭顺点头:“母后说的是。”

司徒皇后今日的心情似乎还不错,因此还愿意同百里婧说说话,随口问道:“墨誉与那个丫头如何了?”

百里婧不曾想母后会问起墨誉,一时怔忪,答道:“听说还不错,相敬如宾的。”

司徒皇后听罢,不置可否,没出声。

百里婧心里有疑问便说了出来:“母后……似乎对墨誉的事很关心……”

听见这话,司徒皇后的面色有一瞬的变化,她没笑,也没打算敷衍,而是顺着百里婧的疑问道:“本宫自你小时候起便为你张罗着亲事,那些京官的孩子里头,就数墨誉最为乖巧,与你的年纪也相仿,本宫心心念念想着等你大些了,便将你指给墨誉,不必费那些周折去结交些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可惜,天不遂人愿,本宫这些年的念想全都断了。”

百里婧听罢,怕母后又念起墨问的事,忙挤出一丝笑容来,道:“墨誉年纪还轻,宫里头的三公主、四公主再过几年也到了适婚年纪,母后既然如此赏识墨誉,为他再配位公主便是……”

“就凭她们也配!”司徒皇后冷笑一声,果断否决了百里婧方才的提议,这意思好像是说,除了她的女儿百里婧,别的公主都配不上墨誉似的。明明,都是公主,与墨誉相比,始终君臣有别,如何就配不上了?

百里婧一时间无言以对,司徒皇后似是察觉到方才语气的不妥,叹了口气道:“婧儿,你可知母后的失望?看着那大好的男儿长大,一心想着让他做自己的女婿,到头来却成了别人家的女婿,母后的性子你也知道,从来容不得别人碰我的东西,墨誉日后是断断不可能婚配公主的了,你明白么?”

百里婧点点头,“嗯”了一声。说到底,还是她的错。

当她们母女二人闲逛到御花园时,恰好碰见墨誉从朝晖殿的方向走来,墨誉也瞧见了她们,脚步一顿,却躲不过,只得匆忙上前来拜见。

行过了礼,墨誉的额头全是汗,低着头听候吩咐。

百里婧与他没什么可说的,只听司徒皇后问道:“墨誉,为七殿下讲课,你可有收获?”

墨誉不防司徒皇后会问这些,忙答道:“回皇后娘娘,这些日子以来,微臣为七殿下授课,也随七殿下听了太傅和多位老师的教导,受益匪浅。”

“哦?你都学了些什么?”司徒皇后问的很仔细。

墨誉不敢撒谎,只得道:“家国天下事,为君为臣之道……墨誉才疏学浅,能跟随七殿下学习治国之道,实在是三生有幸。”

司徒皇后笑了:“原来太傅平日里所授的是这些东西,治国之道,为君为臣……真是盼着七殿下将来能做一位明君啊。”她的话不掺杂喜怒,意味不明,在墨誉以为她要发怒时,司徒皇后忽然话锋一转:“既然是太傅所授,墨誉,你便跟着学吧,陛下器重你,将来若做了首辅之臣,这些功课倒还用得上。”

“墨誉谨遵娘娘旨意!”墨誉俯身而拜。

百里婧站在一旁,插不上话,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母后在对待墨誉时,惯常刻薄不饶人的个性似乎收敛了不少,竟没有因为七弟所学的是为君之道而生气,明明,这该是母后最忌讳的东西。

在墨誉走后,司徒皇后才道:“婧儿,你瞧见了么?现在朝中那些老臣嚣张到何种地步,你父皇还不曾立太子,只是为七皇子选了侍读而已,他们便眼巴巴地凑了过来,教授什么治国之道君臣纲常,如此明目张胆,简直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