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2 / 2)

书生轻轻摇了摇头,继而双手合十面朝西方道:“胡兄知晓,自今春吾皇迎金身佛像入长安,建护国寺、万佛塔,造福大秦百姓,今年是大秦的百姓初次庆贺佛诞日,我这押送的便是西域白马寺的圣物,也是为吾皇、皇后还有大秦百姓祈福的意思。”

那姓李的汉子一听,忙不迭双手合十,郑重地俯身对那马车拜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啊。胡兄护送有功,功德无量。佛诞日是四月初八,那可要赶着点儿路了。”

书生看了看天色,笑道:“也快了,到长安还有不到一日的车程,眼看着天色不早,寻个地方先过一夜吧。”

“也好。”

两队人马遂在同一地休息,夜里燃起篝火,不免要说起平生乐事来解闷,书生笑道:“原来李兄也是边塞人士,不知莽苍山一带与中原相比何如?”

那李姓汉子喝了口酒,哈哈笑道:“莽苍山这地方乱得很,边境之地,流民多,也见过东兴人、突厥人出没,胡兄知道的,讨生活嘛,什么人不要生活,不能因为打仗了便不要吃穿了啊。若说莽苍山名扬天下的缘由,便是去年大帝命人在此坑杀了突厥近十万俘虏,啧啧,到如今还有突厥人后怕呢!我曾听突厥人说,你们西秦大帝喜好什么他们不清楚,却是决计不敢再碰一朵虞美人了!哈哈哈哈!也是好笑……”

书生念了句“阿弥陀佛”,坑杀十万突厥俘虏的罪孽,哪怕是皇帝也难洗清,多少人在背后说着大帝的残暴,觉得他引佛法入长安,便是在为他自己洗脱罪孽。

李姓汉子说到了兴头上,忽地压低声音道:“胡兄,虽说草民不谈国事,可我还是有一桩事想说出来大伙儿听听。”

“李兄请讲。”

“方才胡兄不是说到四月初八佛诞日吗?这日子我从前倒是不知道,只因一路走来听人说起,四月初八有大事发生!”

“哦?”

“去年真是多事之秋,突厥南下过后,东兴也内乱了,北郡府那伙人不是隔着济水把东兴分成两半儿了吗?听说,今年的四月初八啊,北郡府那位世子要登基称帝了,这天下……恐怕是要变了!”

“……”所有人都震惊了。

半晌有人哆哆嗦嗦问道:“这事可是真的?吾皇会不会被蒙在鼓里?”

姓李的汉子又喝了口酒,摆了摆手笑道:“别闹了,咱们这些小人物在这儿议论朝政国家大事,长安城宫里头的吾皇会比咱们消息闭塞?整个边塞几乎人尽皆知的大事,吾皇不知道才怪呢!轮不到咱们操这份心!”

……

大秦历荣昌元年四月初八,尚衣局送来了封后大典上帝后的礼服,不同于东兴婚服的大红色,大秦帝后的喜服为黑色底面。

百里婧在宫女的服侍下换上黑色凤袍,整个人的气势也随之变换——深沉的,不可撼动的,属于大秦皇后的威严,权力和地位的象征。

“娘娘,你这衣服和大美人的好配啊,大美人老是穿一身黑……”梵华在一旁看了半天,只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百里婧抬起手臂,挽了挽袖子,祥云纹用金色丝线绣成,每一个针脚挑不出一丝差错,她盯着那些完美无瑕的针脚,笑道:“不好看吗?”

“朕的皇后自然是好看的。”

梵华没能继续恭维,也没能适时说出真话,便被自外头走来的大帝抢了先:“若有人敢说半个不字,朕饶不了他。”

梵华忙捂住嘴,半个不字也不敢说了。

大帝在两步开外顿住脚,低头打量着凤袍加身的女人,她也在看他,看他虽未着礼服,一身常服也是黑色作底,她的确已同他十分相配,梵华不曾说错。

不知大帝想起了什么,面上已露了笑,上前两步将百里婧搂在怀里,道:“婧儿,今日是四月初八佛诞日,你的身子虽已好了许多,宫外的护国寺却是去不了了,朕带你去拜拜宫里的金身佛像,可好?”

从前对佛法无甚兴趣的西秦大帝,竟清楚地记起了这个日子,都是拜某人所赐,他在他的妻面前提起,无畏无惧,无论她想起什么,他不会刻意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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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皇后现身

见识过东兴盛京城的佛诞日,无论帝后还是公卿庶民皆有崇佛的习俗,那种百姓争相前往大小庙宇上香的情形尚历历在目,曾经法华寺内的种种绝不可能只落在君执一人心上。

菩提树,结缘豆,红绸带,药师塔,放生池,解签文……这些江南的旧习俗旧风物在大秦长安城无处寻觅,更不消说在这巍巍深宫之中。

去年今日,他的妻还是娇俏少女,因受情伤无法面对旧情人,对着身为夫君的他吐露真言,诉说她曾多想在四月初八这日嫁给韩晔。

今时今日她在他的身侧,脱下宽大凤袍,小腹已微微隆起,里面是她和他的孩子。

他到底还不算时运太差,她至少还活着,陪在他的身旁。

“腿能走吗?”君执攥住百里婧的手,试探着问道。

百里婧笑,任由宫女替她整理好最后一片衣角,面上一派淡然:“神医的医术高明,有什么伤他治不了呢?慢些走,陛下去哪,我跟着便是。”

君执握起她的手,抬高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宠溺地笑道:“朕慢些走,陪你散散步,顺道去拜拜金身佛像。”

“嗯。”百里婧顺从地任他牵着走。

为迁就皇后的脚力,帝后二人走得很慢,大帝的脸上是罕见的温柔笑意。

这数月以来,君执所能料想的最好的情形便是此刻,她走在他的身侧,与他挽着手,闲看着他熟悉的风景,说话或者不说话,她的手总在他的手里,而非一个卧榻疯癫一个歇斯底里,比那些风刀霜剑更让他担忧怖畏。

从东兴的皇宫內苑走出的公主,住进了西秦的深宫之中,所见所闻俱不相同,南方和中原的宫殿设计风格迥异,一个秀丽,一个壮美,连殿檐上站着的鸟儿也不是同一种……

百里婧眯了眯眼,继而微微敛眉一笑,什么也没说,聒噪的总是身侧那人。

“婧儿,朕这些日子总在想,若是孩子出世了,该交给谁来教导。薄延性子乖张,朕信不过,瞧瞧九命猫的样子便可知晓。若交给太傅吧,太傅的年纪又大了些,朕少时还曾拔过太傅的胡子,总不能叫朕的孩子再拔一次吧?”

“几位阁老都是三朝元老,老眼昏花有心无力,也是时候休养了。如此说来,朕倒是有个最佳人选……”

百里婧听罢,侧过脸看向他,他的目光沉沉地望着她,仿佛一刻也不曾移开过,她笑:“谁是最佳人选?”

这位西秦皇帝在做东兴驸马时,恐怕已将东兴朝廷内外都摸了个透彻,可她对西秦的内政外援却一无所知,她放心将自己的孩子交给谁人教导?

“自大秦建国,一直以来朝堂上都是男子说了算,科考状元也皆为男子,不过上一届科考倒是出了位女状元,年轻貌美博学多识,朕的孩子将来便可不用日日对着白发苍苍的太傅、阁老、国子寺的博士,多少赏心悦目些。婧儿觉得可好?”